她试探似的,唤了一声,声音嘶哑,“丽娘……”
没有回应。
半晌,怀中的人越来越凉,楚九月的心痛的快要裂开,悲痛心疼铺天盖地,压的她无法呼吸,泪止不住的往下流,哭喊一声:“丽娘!”
而后,抵在她的额头上,身子止不住的颤抖,抽泣着,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嚎啕大哭。
听到妇人们一声又一声哀恸的对不起,楚九月忍不住嘶吼道:“道歉有用吗?为什么当初不帮方子兰?只要你们有人站出来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现在把人当神一样供着,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楚九月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下一秒,仿佛就要窒息掉。
鹿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蹲下身,手放在她肩膀上,安抚道:“夫人……”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少女泪流满面的样子,全都哽在喉间,神伤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帝辞不会哄人,只是走到她身后,垂眸看着她颤抖的背,心疼的难以呼吸。
顾长生第一次有做错事的感觉,双手抱着膝盖坐在那,有些想不通,这次杀人为什么不是很开心,反而有些难受。
流觞指腹往上抹了抹眼泪,看到少女哭的悲痛欲绝的样子,她会忍不住走过去安慰,“阿九,我们带她回去吧。”
流觞这是第一次叫她阿九,她只觉得现在的楚九月很脆弱,她虽然恨楚九月,但她不会不分场合。
至少她不想在楚九月脆弱时,伤害她。
楚九月抬眸看了一眼流觞,又偏过头去看着鹿生,在鹿生面前,她将自己的脆弱暴露的彻底,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哭诉道:“鹿鹿……丽娘……死了……”
带着极致的委屈。
鹿生心疼的裂开一道口子,从怀中掏出锦帕,替她擦着眼泪,轻声哄道:“我知道,她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你看。”他目光落在丽娘脸上,“她是笑着的,她也不想自己出嫁,有人哭哭啼啼的,对不对?”
全程就像在哄小孩,动作轻柔,试图将地上的人扶起来,可少女并不打算站起来。
楚九月强忍住眼泪,“我要带她下山。”
风尚哭着爬过一条蜿蜒血路,在触摸到师傅红衫的那一刻,他越攥越紧,心口疼的快要碎掉,好几次哽咽到失声,气息喘不上来。
他此时格外渴望这种窒息感,想随师傅就这样落入尘埃。
“你当年为何不救方子兰?”楚九月哑着嗓子问他。
太多人问过风尚这句话,每一次都是充满怨恨愤怒的质问,可此时少女的话语,是温和的询问。
楚九月知道他对方子兰的愧疚,不比任何人少,否则也不会跟丽娘杀人,也不会十年如一日的走进相见欢医馆,按照印象中的样子,将各处整理的井井有条,一丝都不忍心打乱,就好像在期盼着方子兰能够回来,他们五人能同最初一样,相见恨晚,对酒当歌。
只是阿彦死了,方子兰起了,丽娘和苏清然更是不敢踏足医馆,怕忆起往昔,一次次的感受钻心刺骨,唯有风尚一人独守,他身上的大部分刀伤都是承受不住,要靠自残身体才能过渡。
楚九月想到这些,只觉得他可怜,更想让让他亲口告诉丽娘答案。
风尚看着师傅苍白的脸,眼尾猩红,眼泪止不住的流,可嘴角却是笑着的,“我根本就不会武功……是我偷奸耍滑,总是借着师傅好脾气,性子又洒脱,就算我说练功练了一个晚上,她也不会检查,只是欣慰的笑一笑,就过去了,我就捉住这一点,半点本事都没学到,只要和阿彦商量好,第二日比试做做戏,我就能赢的毫不费力……”
他的声音嘶哑到了极致,喉间哽涩:“我骗过了所有人,甚至骗过了我自己,最后……输的惨不忍睹,我就亲眼看着兰先生一次次跪在世人面前,拼了命的恳求世人帮他,就帮他这一次……”
最后,风尚泪水决堤,哭的溃不成军,就像是残败的桔梗,掐着胸口瘫在地上,“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官府的衙役最会洞察人心,将我架在人群中,亲眼看着他们打碎兰先生的傲骨,腿脚,活活烧死阿彦……火烧的越来越旺,染红了半边天,兰先生浑身是血,好不容易爬到台阶上,又被世人一次次拖拽回去,我听到他一次次哭喊着祈求,直到最后不出声音……他肯定比当时的我还要绝望……”
一次次被世人拽回去……
楚九月指尖抠进手心,有血渗出来。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胸口就像压着巨石,越来越重,重到想帮方子兰复仇,想杀尽当年欺辱他的所有人。
她切齿问:“当年官府的那群人呢?”
风尚仰躺在地上,抬头望着从破烂不堪的屋顶上,框出来的月亮,释然的笑中带着泪,他长舒了一口气,“都死了,我亲手剥了他们的皮,抽了他们筋,连骨头都是跪在兰先生面前的样子。”
他手臂往上一抬,指了指香台,“供奉的香炉里有他们的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