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外亮堂的更衣间里有不少灯,严格按照颜色区分开来的衣服被整整齐齐挂在横杆上,想着西静波一定是由于眼睛的缺陷才这么可以去做的,他不觉偷偷涌起一种悲哀。
看似强迫症患者一样,实际上却是被逼无奈的举措,又怎么能不悲哀?
然而姚赫扬的心情,西静波并不知道,或者说,他都没来得及表现出一点内心的想法,那男人就下了逐客令。
“你早点回去吧。”正在一件件穿衣服的人开口。
“……”姚赫扬一愣。
“今天剑波过来。”
“啊?!”这倒是完全超乎意料了,“今天晚上?”
“对啊。我跟他说好了,他今天晚上到,不过是吃了晚饭之后,你不用着急,现在走正合适。”
“哦,那我先走了。”赶紧站起来,姚赫扬伸手摸裤子口袋里的车钥匙,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进了更衣间,他站在西静波面前,继而像是鼓起勇气似的,低头吻了吻那柔软的薄嘴唇。
“舍不得走啊~?”对方邪气的笑。
只是回应一样的浅浅笑了一下,姚赫扬留下一句“那,回头我给你打电话”,便转身走了出去。
他离开了。
不愿意跟西剑波碰上,真的不行。他不是怕,他是受不了那种偷了人家宝贝,又被抓了现行的感觉。看得出来,西静波是他哥哥最重要的人,甚至比儿子还重要,他相信这一定和那眼睛的缺陷以及背后的伤痕有关,就算现在还不能问,可是他明白,一旦让那个恐怖的大哥知道这件事,肯定会造成一场轩然大波。
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突然脸红了起来,红得发烫,正在开车的姚赫扬心跳加速了。
他忽而觉得,自己是想和这个大自己十一岁的混血男人继续相处下去的。
不,不仅如此,他想……想……想逐渐脱离这种不常见面的情人局面,一点点继续拉近彼此的距离,然后……然后试着认真的就那么过下去的。
果然。
就算对方身上还有数不清的,他所不了解的事情,可一点点拉近关系的念头已经蠢蠢欲动了。
只是,他这时候还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念头刚刚萌生,就将在不久之后,被骤然一瓢冷水彻底浇熄。
他离开后,西静波没有再继续穿衣服,反而几下把已经穿上的衣服脱了下来。
离开更衣间,他就那么光裸着爬到床上。
然后,他拨通了西剑波的电话。
被询问怎么了时,他说,他只是睡不着,只是觉得寂寞了而已。
被质疑这话的真实度时,他说,好吧,他其实是陷入某些情感困境罢了。
西剑波带着无奈的口吻问他是不是又要因为人家对你越追越紧而准备一脚把对方踢开时,他沉默了好一会儿,轻轻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叹了口气,他翻了个身,躺在床上,拉过被子搭在腰间,“总觉得,这回的情况有点儿复杂啊……”
电话那头的西剑波,是不知道情况究竟复杂到什么地步的,他只是觉得自己这要命的弟弟,又到了甩人周期了。每次都是这样,说是上瘾了,很快乐,之后不出半个月,就必定会甩手走人。
对此,他好像已经习惯了,只不过他根本猜不到,这次让西静波上瘾的,困扰的,不知道该不该化复杂为简单的,是自己的得力部下姚赫扬。
每个人都各有心事,却不能说出口,大概,期待最高,幻想最美的那个,终究会是损失最惨痛的。
那为情所困的小警察,度过了一个漫长的星期,终于,又到了周末。
他约好了和对方见面,他准时到达了,他忘了这段关系潜藏的危机,忘了自己也许应该心存一丝戒备,他怀揣着些许不安投入了,然后,当他又来到那个已经很熟悉的地方,眼看着开了门,走出屋,穿过庭院的,却是另外一个男人。
没他高,没他帅,但是足够年轻。
看上去至多二十五六,几乎都不能用男人二字来描述,应该说是大男孩更贴切。坐在车里,看着和自己弟弟年纪差不多的人就那么走过,姚赫扬突然觉得心里一紧。
他下了车,在看着那人走远后,才迈步进了西静波的家门。
客厅里是空的,厨房也是,绕过凑近了想撒娇的猫,他一直走上二楼。
卧室开着门,就在宽大的床上,团着似乎还没醒过来的西静波。
而地上,则是凌乱散落的衣裳,和那么刺眼的,仍旧湿着的套子。
姚赫扬下意识的捂住嘴,堵住了所有自己险些发出来的声音。
他能说些什么呢?
如果这个场面,他还需要确认,那他岂不是太愚蠢了?
身上有点脱力的感觉,皱着眉靠在门框上,他不想再往前靠近一步了。
似乎被卧室门碰到墙壁的声音弄醒,西静波动了动,继而从床上慢慢坐起身来。
“哟,你来啦。”看见门口的男人,西静波似乎完全不为所动,脸上连半点惊讶的神情都找不到,啊,也对,有什么可惊讶的,他们本来约好的就是今天,就是这时候碰面的啊。
姚赫扬不说话,他就那么看着对方,看着西静波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懒洋洋往浴室走。
还是那苍白的身体,还是那瘦削的背,还是那背后的伤痕,什么都没变,唯一不同的,就是那修长的两腿之间,没有半点东西流出来。啊哈,因为他用了套子嘛,不,或者说,那刚离开的孩子用了套子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