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熠风只是把伯爵茶喝完了,味道纯正,也不是他喜欢的。现在,他爱喝黑咖啡,味觉并不美妙,但能刺激神经。突然,画尘在桌下轻轻踢了踢他的脚,嘴巴往左挪了挪。他看过去,左侧坐着一桌情侣,隔着一张桌子,都嫌距离远,两人挤在一张椅子上。女子长得一般,男子,不知为什么剃了个大光头。他收回目光,责备地瞪了瞪画尘。画尘撇嘴,清澈的黑瞳中满是认真,以只有他听到的音量:&ldo;那不是剃的,而是谢顶。你要引以为戒。&rdo;这样的姿势,这样的话语,在别人眼中,会觉得他们是非常熟稔的关系,有着千言万语都不用说出口的默契。实际上……&ldo;阮画尘,你就没别的话对我讲吗?&rdo;按捺不住,在心口徘徊又徘徊的一腔烦躁还是脱口而出。这似乎是今晚何熠风第一次叫她的名字,画尘凝视着他,隔了很久,云破月来般笑起来,从身后拿过包包,翻出钱包,朝他晃了晃。&ldo;今天,我来买单。&rdo;那眼睛是朦胧的,又是清澈的,像淡雾下的水面。他没说话,沉默才是最高贵,最安全的。路上已积了薄薄一层雪,走过,留下一行行脚印。画尘在&ldo;简单时光&rdo;前和何熠风说再见。恰巧有辆出租车送客过来,没等他说话,急急走了,像飞一样。何熠风只看到她黑色的羽绒大衣一摆一摆在前面,背影很模糊。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自己没有她的联系方法,她也没问他的。当然可以找许言问,但是那太笨拙和刻意。心情自然就差了。他不知站了多久,感觉冻得知觉都要消失了,才打开车门。一缕清雅的香气在他周围缠绕了一下,然后散去。腊梅花。这种香,在国外是闻不到的。冷冷清清,若远若近。应该是画尘在上车前从路边摘的。香气渗透肌肤和呼吸,心一寸寸沉淀、安静。何熠风去了酒吧,因为印学文说有公事。酒吧气氛很热辣,入目白花花的一片,是女人裸露在外的肩和背。数九寒天,这样的穿着,不敢恭维。到处都是彩带,气球,音箱里传来的音符,砸得耳膜嗡嗡作响。酒吧布局有点别致,主人像是摄影爱好者,四周的墙壁挂着世界各地的风景照。光线,角度,内容,都不错。印学文的包间在楼上,服务生替何熠风打开门。灯光昏暗,酒味呛鼻,依稀看到沙发上坐满了人,男多女少,桌上的酒瓶东倒西歪,零食,小吃,一堆。最先迎上来的是印学文,穿件衬衫,最上面三个扣子松着。他很洋派地和何熠风拥抱了下。&ldo;鸣盛总监何熠风,这是真正的海归精英。不像我,假冒伪劣。&rdo;。印学文有一点好,他知道自己某个地方蠢,而他善于把这样的蠢演绎成一种谦虚,反而成了美德,让别人想讥讽都没机会。印学文的父亲印泽于,是很想儿子成材的,不然也不会起这么风雅的名字。偏偏印学文,文也学不好,武也学不好,到是学坏很容易。印泽于眼看着印学文高中想毕业都难,一狠心,把他送去了加拿大。印学文英语别提有多烂,却也活了下来。回国时,手里捏着一张大学文凭。那所大学,非常神秘,就是加拿大人都很少知道。印泽于无力追究,只得自己手把手地带。印学文是独子,翼翔迟早是要留给他的。现在的印学文和以前相比,算是懂事一点。这次滨江机场升级,翼翔参预投资,就由印学文负责。沙发上的人起哄地拍了拍手,招呼何熠风坐下。何熠风落坐,有个男人站了起来,朝何熠风笑笑,&ldo;打个电话,失陪下。&rdo;端正的眉眼,高大,有型,肩膀宽宽的,黑色的西服无比熨贴。&ldo;荣发的副总,叫邢程。&rdo;印学文替何熠风倒了杯酒。&ldo;翼翔贷款的事,他帮了大忙。今天,他是贵宾。&rdo;&ldo;你是我的朋友。&rdo;印学文加了一句。朋友,就代表是同一个等级。贵宾,再尊贵,也是一客人。没有什么需要联系时,就是一路人。何熠风淡淡地抬了下眼,难怪觉着眼熟,原来和画尘穿的一家制服。连副总着装上都这么严苛,荣发的规矩不小。&ldo;怎样,很漂亮吧?&rdo;印学文喝酒非常猛,酒量又大。与何熠风碰了下杯,自己一仰脖,把杯中的酒喝了个尽。&ldo;都是为新增的国际航班招的,个个会说外文,美得冒泡。&rdo;印学文说的是坐在对面的几个女子。他目光绕了一圈,倏忽一下,又迅速地收回,无线电波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