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岳:“……”
秦燕支依旧不抬头,以景岳的视线只能看见他漆黑的发顶,还有握紧的小拳头。
景岳心里莫名一软,又想对方终究只有五岁大,一个人呆在道观中难免害怕,不过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又何必较真呢?
大手覆上了小手,景岳道:“仅此一次,以后都要听我的话。”
秦燕支的笑容瞬间蔓延上嘴角,如此直白的表达,让景岳也不禁笑起来,只剩蓝凤一脸茫然——发生了什么?为何他们突然友好?
一大一小牵手走出道观,景岳回身看了眼大门上几个风化的石字,袖袍一挥,石字光华流转,化作了四个大字——小寒云宗。
飞花山下是枣子村,也就是景岳常年义务劳动的地方。
他带着秦燕支就不打算上山了,干脆去村子里多换点儿吃的,免得还要来回跑。
一进村,景岳就发现今日的枣子村大不一样,前方不远处围了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拉着秦燕支悄然靠近,听了村民们的议论可算是明白了。
原来村里的姜寡妇捞鱼时不慎掉入了冰窟窿,一个吴姓小伙子救了她,却被人一状告上村长,称姜寡妇不守妇道,要求将姜寡妇以淫乱之罪沉塘。
人群中,姜寡妇瑟瑟发抖地跪着,湿透的衣衫黏在身上,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发顶还沾着碎冰。她面色苍白,嘴唇青紫,似乎随时都能倒下。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护在她身前,紧紧抓住村长的手臂苦苦哀求:“村长爷爷,求您放过我娘吧,她只是为了给我抓鱼才掉入河中,没有罪!都是诬蔑!”
“诬蔑?我亲眼看见他俩抱在一块儿,脸贴着脸,胸贴着胸!”村长身旁一个八字胡的青年喷着口水道:“我说他吴仲春怎么二十了还不娶媳妇,原来是和寡妇有一腿!啧啧,真是够刺激,够香艳啊……”
八字胡得意地瞧着个浑身湿漉漉的男子,后者面上满是讥诮。
小男孩:“你胡说!村子里人人都知道,吴哥哥的娘身体不好,他要照顾老娘才没有娶妻,吴哥哥是个大孝子,是个好人!”
人群里有人帮腔道:“就是!赵海子,谁不知道你那点儿龌龊心思?”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八字胡的黑历史抖了个底朝天。
据说赵海子少年时爱慕枣子村一枝花,可惜一枝花看上了吴仲春,但吴仲春家中仅有个瘫在床上的老娘,这些年看病吃药欠下一大笔债,穷得是哐当响,哪里有钱娶媳妇?最终,一枝花含泪嫁去了邻村,可赵海子却一直对吴仲春嫉妒羡慕恨,想找茬又害怕吴仲春揍他,只敢躲背后说酸话。
至于这一次跳出来嘛……是他认为证据充足,哪怕能定罪的只有姜寡妇,吴仲春也要背负一辈子阴影。
可赵海子万万没想到,村子里的人竟然都为吴仲春说话!他怒道:“你们胆敢包庇,就不怕我上告刑监,为村子里召来天罚吗?!”
话音一落,只听身后有人道:“我乃刑监赵学毅,何人要上告于我?”
村民们顿时陷入了让人恐惧的寂静,唯有景岳微微睁大了眼。
他来了陈国近两年,对陈国也有一定了解。
二十年前,陈国出现了一位法力高深的道人,可呼风唤雨,除灾驱难,自称是天宫大罗护法转世,被皇上迎入宫中奉为国师,道教也成为陈国国教,民间道观兴起,香火鼎盛,信徒无数。
后来,国师的权势越来越大,陈国的律法愈发严苛。
十年前,国师组建了刑监寺,主管全国刑罚政令,上到皇室宗,下到黎民百姓,都在其监察范围之内。
与刑监寺同时诞生的,还有“刑监”这一陈国特有的职位。刑监虽不是官,但却凌驾于许多官员的之上。他们独立于皇权,只听命于国师,手中一枚监察印可引动“天罚”,素有大事奏裁、小事立断的权利,让陈国所有人又惧又怕。
只是,景岳初来陈国时忙于赶路,后来又一直呆在飞花山上,唯一有接触的枣子村向来宁和,他一直没有见识过所谓的刑监与天罚,今日还是头一回赶上。
此时,村民们都惊恐地望着赵学毅,赵海子也没想到真引来了刑监,他哆嗦半天,在刑监毒蛇般阴冷的目光下,结结巴巴将原委一说,后者冷笑道:“原来是个淫妇!”
赵学毅是主管一县的刑监,算是刑监中最下级,但在县中权利与县令平起平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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