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向来端庄,不喜与人争,也没有多少皇后架子,一人独处一辆马车,在前方走得安安静静。
晏倾君本是与祁燕一辆马车,可中途晏倾云挤到她的马车上,很是熟络得与她扯东扯西。
虽是姐妹,晏倾君与晏倾云却向来不和,对她突然贴过来,很是不适,却仍是要装出温柔贤淑的模样,听着她的话,不时地捂嘴巧笑。
“子轩上次去祁国,给我带了这个,你看,祁国民间的工艺,比东昭皇宫的工匠还要好呢。”晏倾云举起手里的一串银打手镯,叮叮直响,对着晏倾君笑得甜蜜。
晏倾君随意地扫了一眼,附和着点头。
“子轩说祁国风景奇好,有许多东昭见不到的花树,有机会真想过去看看。”晏倾云一脸天真单纯地笑着,羡慕道,“他说祁国西南方向,可以看到蓝花楹呢,子轩最喜欢蓝紫色了……”
“子轩去祁国时你见过的吧?宫中那么多人,或许你未注意到,这次若非他太忙,定会随我们一起的……”
子轩子轩子轩……
晏倾君觉得自己左耳右耳全是晏倾云一句又一句的“子轩”,心头平静的温煦开始沸腾,烦躁不已。
“不知公主为何还未与奕公子成亲?”
这是一句不合时宜亦不合身份甚至有些逾礼的一句问话,晏倾君实在受不住晏倾云继续再耳边聒噪着“子轩”,一个不小心便脱口而出。
这一问,晏倾云果然安静下来,漂亮的眸子里浮起淡淡的惆怅,叹口气道:“若非奕大人突然过世……”
晏倾君瞬时明了,原来是奕子轩的爹过世,才将婚事拖了下来。这么看,他过世,也就是在自己出嫁途中了。
她没再说些安慰晏倾云的话,本来她在外人面前就是寡言沉默的人,更不想安慰她后她又开始说她的“子轩”如何如何,干脆一路保持沉默。
一行人到迎阳寺时,已经是五日后的夜晚。
白色的雪覆盖了大半个山头,他们在山脚停下,打算第二日一早再上山。
冷月当空,晏倾君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为了从晏卿那里蹭下这个,她可没少吃亏!她遵守与晏珣的约定,换了张脸,平淡无奇的长相,不容易让人记住,更不容易引人注意。人皮面具戴久了,多少有些不舒服,可现在还不可摘下。
她推开窗,顶着寒气伸出脑袋,看了看迷朦的夜色。她遣祁燕出去,此时已近后半夜,居然还未回来。
正想着,房门被人推开,祁燕身上沾满了雪花。
“她果真出去了!”祁燕入门便低声道。
晏倾君忙起身,给自己加了件衣物,正色道:“走。带我跟上她!”
祁燕点头,拉住晏倾君便行起轻功。
寒风凛冽,祁燕动作极快,更使得风如刀割,晏倾君咬牙,眯眼注视着前方的身影。
晏倾云生来养尊处优,好逸恶劳,平日里,只要出她的栖云殿,即便是几步路程,也要人抬轿的。这次她明明可以不来,却不怕辛苦地跟上,必然是有所图!所以她让祁燕盯着她,居然真有了现!
晏倾云披着厚重的狐裘,白色的身影在夜色中并不隐蔽,显然是未想到深更半夜,这么冷的天里会有人跟踪她。
山路越走越窄,亦愈加崎岖,晏倾云并无退色。晏倾君跟着祁燕,踏步如猫,没有半点多余的声音。
如此一前一后地行了半个时辰,祁燕突然道:“前方有灯光。”
习武人的五感自然是优于常人的,晏倾君颔,示意她继续跟上。
晏倾云似感觉不到累,一直向前,还加快了步子。晏倾君也随之慢慢见到漆黑的山林里隐隐透出的光亮。前方的晏倾云突然身形一顿,停了下来,祁燕亦迅停下。
晏倾云的身形顿了半晌,突然转头,往晏倾君所在的方向走来。晏倾君心下一跳,祁燕拉着她向上飞起,停在一处陡崖上。直至晏倾云面色雪白地路过两人,祁燕欲要再次跟上,晏倾君及时的拉了拉她的袖角,“去刚刚晏倾云所在的地方,看看她到底看到什么了。”
这个意外的秘密,她定然不会错过。能让晏倾云不惧劳顿劳累跟来了迎阳寺,能让晏倾云不顾寒冷危险上山一探,能让晏倾云面色苍白的中途折回,这山上有什么?她刚刚又看到了什么?
祁燕随着晏倾君的意思,搂着她跳下陡崖,安稳落地,随即迅向前。
晏倾君趁空,抽出手,揉了揉被寒风吹得刺疼的双眼,以便稍后能将眼前物事看得更清楚。
前方有一处庭院,院落中有一只小竹屋,屋前是大片枯萎的蔷薇花,蔷薇花丛边有一颗杏树。寒风瑟瑟,漆黑的夜里,前方庭院一片雪白。
祁燕察觉到晏倾君浑身一僵,忙低声问道:“怎么了?”
晏倾君笑,摇头。
没什么。
不过是想到一些事情罢了。
譬如曾经有人在她生辰的时候问她,若非生在皇宫,她想要怎样的生活。彼时她放下一切算计,倚靠在那人肩头,眯眼看着缓缓下沉的落日,说她若非公主,希望生在平静安定的小村,有属于自己的小竹屋,她喜爱竹香。竹屋前有母亲最爱的蔷薇花,有她最爱的杏树,有灿烂的凌霄花……
晏倾君揉了揉眼,这寒风不仅使人双眼刺疼,还会酸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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