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大哥,”方喻说,“已经没有必要了。”
纪云山定定看着他一会儿,俊秀的脸上神情逐渐沉了下去,但还是道:“这几天我已经让纪府的大夫配出了几副方子,你不试试又如何知没有必要?”
方喻笑了一笑,刚要开口却忍不住咳起来,随意抹了抹唇边溢出的血迹,说:“云山大哥,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纪云山按在剑柄上的手收紧,皱眉问:“你又为何一定要跟着呼延昭?纪家的人自会将他擒住。”
方喻漫不经心道:“因为我睚眦必报……呼延昭当初曾利用过我,没能亲眼见到他被逮住,我不甘心。”
纪云山沉默着注视他片刻,突然低声说:“不对。”
“许容,你不是为了呼延昭。”青年将军黑眸冷静,像是要直直看进方喻眼睛深处,问:“究竟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什么,要不顾自己的安危,不顾他人的阻拦,一定要留在呼延昭身旁,甚至在成功设局令呼延昭来见了崔竹后,还不愿意放手?
有那么一瞬,方喻甚至觉得纪云山猜到了真相。
但随即纪云山持剑的手松开,垂下了眸,低声说:“许容,不管是因为什么……”
“不要忘了,”他停了一停,才接着道,“还有人……就站在你身边。”
*
呼延昭不愧为突厥这一代最出色的人物,在遭受连续不断的追杀后,依旧奇迹般地在手下的护送中脱身而出,甚至已经逼近了晋国北境线。
夏日的雨终于落下来,方喻拢着一个精巧的暖手炉,透过轿帘看着外面细密的雨帘。过了一会儿,纪云山身上挟着湿潮的雨雾,掀开帘子进来。
“醒了?”
纪云山脱了被雨打湿的外袍,先放在车沿,而后才坐近在方喻身边,黑眸打量了一会儿,问:“早上还有咳血吗?”
方喻摇了摇头,纪云山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说:“看来那郎中的方子的确有效。”
提到那从民间寻来的无名郎中,方喻蜜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笑意,不过纪云山牵挂着他的身体,没有现。
“呼延昭快出边城了。”方喻用指尖一点点摩挲过暖炉上的刻纹,开口道:“云山大哥,你不着急吗?”
纪云山最后还是没能拒绝他的请求,在追击呼延昭的途中还带上了方喻,但因天气恶劣,再加上方喻身体状况欠佳,只能乘马车前行,因此到现在还没有追上呼延昭的脚步。
纪云山垂着睫,打开自己带来的食盒,把里边的东西一一摆到车内的案几上,闻言只略略抬了下眼,语气平淡:“他出不去。”
说完这句,纪云山不欲多谈呼延昭,将一碟热气腾腾的板栗糕推到方喻跟前,说:“用早膳吧。”
方喻看了看案几上摆的食物,精致的灌汤包、各色甜味不重的糕点,甚至还有一小碗素面。
他们这列车队已经行至北境,路途逐渐荒凉,这附近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知纪云山究竟是从何处买来的膳食。
似乎看出了方喻的疑问,纪云山顿了顿,道:“这里离前面的陆原县不远,我卯时出去了一趟打探消息,顺带买回了一些早点。”
“吃吧,”他说,“吃完再叫那郎中给你诊下脉。”
尽管纪云山带回来的早膳色香味俱全,方喻却只是挑了点素面尝了尝,就放下筷子,道:“好了。”
纪云山沉默着看他,一时没有说话。
方喻这几天咳血的次数渐渐降低,但同时吃的东西也越来越少,人也愈清瘦。纪云山瞧着他的模样,心中总觉不安。
但纪家得力的大夫也来过数趟,苦涩的药汤倒是喝了不少,然而全无效果。纪云山无法,只得在民间贴出告示,招募杏林圣手,而后便有一赤脚郎中寻到了他。
如今方喻不再咳血,看起来也有精神许多,原本是好事,纪云山却始终患得患失。
或许是错觉……纪云山垂了垂眼,按捺下心底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