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做梦吧!
张恪眼睛一闭,任楔入后脑勺的剧烈头痛吞噬自己的意识,哪怕醒过来断胳臂断腿,总比醒不过来强。
又不知道昏迷多久,张恪再次醒来时,一睁眼看见妈妈坐在床前,一脸的关切;左手臂缠着输液用的硅胶管,剧烈的头痛有所消退,伸了伸手脚,有些虚弱无力,没感觉有断胳臂缺腿……
还是在做梦,重复十四年前的情景而已……
梁格珍见儿子张恪醒了过来,脸上的担忧淡了一分,伸手过来摸了摸他的额头,又贴到自己的额头,感觉了一下体温的差异:“烧退了,知行,小恪的烧退了……”
张恪心里充满疑惑,被妈妈微凉的手掌压在额头的感觉却实实在在的是活着的感觉,爸爸从外屋推门进来,穿着洗得雪白的立领短袖衬衫,眼窝子深陷进去,头凌乱,胡子有几天没有刮了,正是十四年前省里因为唐学谦受贿问题派检查组下来时,爸爸的形象。
还是在梦中吧?
张恪此时想起刚醒来时听到的那个人声,那人是唐学谦被双规前的专职秘书叶明。如果这出梦是重复十四年前的情景,叶明应该是假借唐学谦的名义,骗爸爸离开海州。
梦境重复十四年前的经历,想想真够可悲的。爸爸离开海州,唐学谦受贿入狱,谣言四起,爸爸成为陷害唐学谦入狱的背叛者,一家人的命运就要生惊人逆转。周围的世界就要一下变得冰冷残酷,张恪在经历人生第一次挫折带来的痛苦之后,变得玩世不恭。而十六岁之前的张恪,拿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一个连双手都没有性经验的纯情少年。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随爸爸走进来,张恪只记得这人姓6。6医生伸手摸了摸张恪的额头,肯定的说:“烧是退了,药按时服用,明天我再来一趟,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了……”
张恪目光落在双手与被单下的身体上,的确不同于三十岁的自己的双手,身体也是少年时的削瘦样子。
既然是梦,为什么这么真实?或许是回到十四年前也说不定。
张恪看着爸妈站在自己面前,实在不晓得说什么好,病人总有不说话的理由。
迷迷糊糊的睡下,即使感觉是如此的真实,张恪宁可相信这是一场梦,十四年前的那场冤狱对唐学谦、对张恪一家人来说都是一场噩梦,谁会希望再来一回?
第2章注定生的车祸
再醒过来时,饥肠辘辘,既然有饥饿的感觉,表明身体已经开始恢复了。
床头柜摆着一碗稀饭,上面搁着荷包蛋与肉沫酱,飘着诱人的香气,感觉不到外屋有人,大概都出去了。
张恪躺着不动,终抵挡不住如此真实的饥饿感与食物香味的诱惑,挣扎着坐起来,心想便是做梦,也没有让自己挨饿的道理。将稀饭、蛋与肉沫统统倒进肚子里,又躺了一会儿,手脚才渐渐生出力气。
张恪推门走到卫生间,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满是病容,下巴尖尖的,眼睛里没有神采,嘴唇单薄,唇上有些茸须,正是十六岁时的自己,要不是从镜子里看见,仅仅是回想,是想象不出这么真切的面容。
究竟怎么回事?张恪扇了一下脸,没敢用力,有些痛。梦境是模拟不出身体的痛觉的,但是谁又能肯定呢,难道时光倒流是合乎情理的?既无法证明身在梦中,更无法相信身处真实的世界,张恪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出了故障,让自己处在这样的状态。
走过客厅,目光扫过玻璃台几上的日历——1994年7月18日——啊,7月18日!
退烧不是7月16日吗?张恪之所以清楚的记得高热退烧的日期,是因为在他十六岁那年过高热之后的第三日,也就是7月18日,就在机关宿舍后面的北街生了一起五死三伤的恶性交通事故。
张恪拿起T恤套头上,从门边立柜上的陶罐里抓出一把零钱,一把钥匙用一根彩绳穿过——与记忆里的细节完全一致,张恪十六岁会将钥匙挂脖子上——将钥匙与零钱一起塞进裤兜里,下了楼。
买了一份当天的晨报,确实是7月18日,张恪抬头看了看挂在西侧高楼角上的太阳,转过拐角,往北街走去。
此时的北街看不出一丝异常,沉闷的空气,让人昏昏欲睡,临近街角是一家建材店,隔壁是家五金店,再过去是家便利店,热气蒸腾,街上几乎看不到行人。就是这里,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偶尔有一辆汽车绝尘而过。张恪在街边站了一会儿,看起来不像是出过车祸的样子,也看不出要出车祸的异状。高热刚退,虚弱的身体经不住炎热,额头汗水直流,张恪埋头钻进便利店,站在呼呼刮响的吊扇下面。
帘子给人从外面掀起,一名青年将帘子举过头顶,让他身后的少妇牵着小女孩的手先走进来。张恪扫了一眼,少妇面容娇美,腰肢纤细,穿着素色长裙,腰收得窄窄的,胸部看上去愈高耸。少妇背着光走过大门,张恪几乎能透过稀薄的裙布看见少妇丰腴修长的大腿的形状与腻白。
待少妇走进来,就没有透光效果,张恪暗感可惜,只觉得这么美丽的少妇,海州也极为少见,心想少妇有男伴在场,也不敢太放肆,只见她眼睛流露出夏季午后常见的困顿;而牵在少妇手里的小女孩也相当的漂亮,三四岁左右,正噘着嘴抹额头的汗,眼睛里有着深邃的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