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密密麻麻全是小字,时不时夹杂几副图画。边角处有许多模糊了,中间部分倒是字迹清楚,却又难读得很。
她磕磕碰碰地读一段:“……丙寅年一月初三,兵部职方司主簿郑轶登门,什么……火炮图一副。吾以金三十两、明珠一袋相赠。火炮图不知真伪,姑且录下。”
“郑轶是谁?”她纳闷地问。
晏容时的指节按在线条清晰的火炮制作图上,沉思着,点了点郑轶的名字。
“朝中熟人。”
*
秋雨还在下。
微凉的雨丝从半敞窗边飘入室内。
应小满困了,趴在桌上问:“你不睡么?”
晏容时毫无困意。他把桌上的两卷文书通读一遍,原样卷
()起,依旧放回装衣裳的箱笼底下压着。
“殿前司精锐今夜出动,我在等他们消息。你呢,你怎么也不睡?”
应小满心里在琢磨事。
“东边屋里的雁一郎伤势还好吗?我想去看看他。”
嗯?晏容时放下箱笼盖:“我陪你去。”
但应小满有自己的想法。“我想和雁一郎单独说几句。你就在屋里等我好不好。”
晏容时走回桌边,在应小满身侧坐下,将她两只手都握进掌心里,深深地看她一眼,没应答。
应小满头一歪,亲昵地靠在他肩膀上。脸颊在线条优美的肩胛四周蹭了蹭,找了处舒服地方靠着,咕哝:“你衣裳还是有点湿。”
晏容时细微拧起的眉眼舒展开来,抬手捏了下粉嫩的脸颊。
“怎么想单独去见他。他对你的心思,你不知道?”
“知道。”应小满抬手掩住困倦的小呵欠,泪汪汪地说:“就是因为知道,才想单独跟他说几句。”
晏容时已经猜到她想去说什么。仔细地把眼前水汪汪的动人泪雾擦拭干净,退让一步,和她商量:
“单独把话说开也好。你挂着飞爪去,我送你到门外。”
*
应小满腰间挂着飞爪牛皮袋,拎着提盒走进药味弥漫的东边甲一号房。
雁一郎亏损了气血,迷迷糊糊刚睡醒,正睁眼盯着屋顶。梦里萦绕不去的娇俏面容忽地毫无预兆出现眼前,他恍惚片刻,猛地就要撑起身。
应小满动作比他更快,直接把人按回去。
“别动。”
她取出提盒里的羊肉大骨汤。厨房现做的,室内香气弥漫。
“我有话要和你说。你喝汤,听我说话。”
雁一郎没急着应声,挪了挪身子,先往应小满身后瞅。
“那位没跟来?”他嗤说,“他盯得你这般紧,怎么突然舍得放你单独跟我一处了?”
应小满取来两个靠枕,把雁一郎扶起半截。
“我想单独和你说几句,他在外头等我。”她舀起一木勺大骨汤:“你失血太多,喝点肉汤补气血。多喝汤,少讲废话。”
汤勺靠在下唇边,雁一郎低头喝了口汤,眼风就没离开过面前的人。
他仔仔细细瞧应小满此刻的神色表情,敷衍喝两三口,越喝越精神,推开木勺,一挑眉又要说话。
应小满直接把大木勺塞他嘴里了。
“专门挑这么大个勺子还塞不住你嘴?喝汤!”
雁一郎:“……”
这边喝汤喝得开不了口,那边应小满开始跟他言说。
“其实你这人不算坏。我认识你这么久,没见你当真做欺男霸女的恶事。以前扇过你俩回巴掌,算计你挨家法,也没见你报复回来。可见心胸并不狭窄,算不得恶人。”
雁一郎被个大木勺塞嘴里,只得咕噜噜闭嘴喝汤,边喝边连连点头,以眼神表示极度赞同。
然而应小满的整句没讲完呢。
肉汤灌下整勺,她又舀起两块炖烂香软的羊肉塞过去:“但你缠起人来是真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