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淅沥。大理寺官衙笼罩在朦胧雨帘里。
隶属禁军殿前司的一名精锐都尉,如今正站在官署,向左右长案坐着的十一郎和晏容时两人回禀:
“卑职奉命跟随郑相行踪。”
“郑相昨晚冒雨前往城西河童巷,和老仆见了面。单独说半刻钟话,留下些铜钱衣裳,乘车离去。”
“离开河童巷后,郑相又拜访了家住城西的一位大儒友人,逗留半个时辰离开。”
“河童巷旧宅的前任严姓主人,是一位擅长书画丹青的大儒,和郑相有私交。老仆两度入狱,两度无罪释出,郑相都送去了衣物钱财。”
殿前司都尉退下后,十一郎皱了皱眉,对晏容时说:“所以,昨晚郑相去城西拜访友人,顺道给河童巷旧友家的老仆送去些衣裳财物。举动并无可疑之处。”
“七郎,郑相是朝廷百官之首,我们暗盯着他不妥当。到底要盯到何时?”
晏容时提笔在线索凌乱的白纸上写下:
郑相——老仆(旧相识)
抬手点了点纸张上的新关系:“所谓老仆,一定是严家的老仆?并无任何人可以证实这点。”
十一郎大出意外,发起了怔。
“殿前司禁军再盯几日。”晏容时折起白纸,以镇纸镇住:“如果落下干系,被人追责,我担着。”
郑相身份非同寻常,需出动殿前司禁军盯梢。至于老仆这边盯梢,只需大理寺官差即可。
很快进来两名大理寺捕头,行礼后却不敢起身。
“老仆昨日释放出狱后,就一直蹲在自家拆干净的大门口。”
“从下午蹲到夜里,动都不动。”
“后来小人等看到郑相过来送衣物铜钱,给老仆一碗热腾腾的面吃,闲说几句话,很快便走了。”
“老仆吃完郑相送的面,又跑回自家大门口原地蹲着,动也不动,跟个石像似的。小人等盯梢到夜里,一不留神,就……就眯了会。”
“等小人醒来时,天还没亮,但……但老仆不见了!”
——
田野雨声连绵不绝。
前后两个人影,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漆黑的田埂间。
“老人家,斗笠戴起来。”应小满递过去第二个斗笠:“身上都淋透了。”
盛富贵呵呵地笑:“用不着。”
“哎?我小声说话老人家你听得见?”
“耳朵确实不大好,但周围这么静,听得见。”
两人沿着田埂走去一处临时搭建的雨棚子边上。雨棚子里坐着两个农夫打扮的男子,人不起眼,眼神却锐利,不像侍弄田禾的农夫的眼睛。
应小满脚步停住,不肯进雨棚子,手按住腰间挂的飞爪。
盛富贵开口把雨棚子里两人驱赶出去。
空下来的雨棚子里,他弯腰攥了把被褥,有点湿,但没身上湿。他不怎么在意地把被褥又裹身上,招呼应小满
坐近说话。
“小丫头坐。这里离邸舍不远,我问几句你爹爹的事,只要你好好答,很快就能回去。”
应小满坐在雨棚子对面,带着三分警惕,七分诧异,盯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老人。
“你说和我爹认识?你们是京城旧友?什么样的旧友?”
“呵呵,岂止是认识。你爹当年身手好得很。老夫一眼相中他的好身手,把他留在身边多年……”
——
与此同时。
邸舍里兵荒马乱。大堂里所有的灯笼油灯全点亮。
住满的两百余间房舍被禁军挨个踢开,入室搜寻一名“头发斑白、眼有白翳的老贼”。
“小满人不见了?”
空空荡荡的甲字二十六号房门敞开,义母抱着阿织站在门口,惊慌万分。
禁军查验回禀说:“门口有沾泥的男子脚印。”
雁二郎肩膀上还扎着匕首,顾不得拔,先沿空屋走一圈,对义母说:“没有打斗的痕迹,斗笠也被带走。我猜是小满自己出去查看动静了。她身手我试过,跟旋风似地,想无声无息把她掳走可不容易。”
义母细细查看过,发现房里装飞爪的牛皮袋也不见,稍微放下点心。
“飞爪被她带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