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杜长风先打破沉寂：&ot;舒曼的手术多亏你了，不然……我会疯掉。&ot;林希拍了拍他的肩膀：&ot;说了我们是兄弟，你还这么见外gān什么，何况我一直把舒曼当妹妹，能不救她吗？&ot;杜长风叹口气：&ot;你不知道，我很怕，非常非常地怕，每天早上睁开眼睛就要看她在不在，一会儿没看到她，我就心慌得不得了。&ot;&ot;只要注意调养，保持qg绪稳定，她会慢慢恢复的。&ot;林希呼出一口烟，突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ot;对了，哥，我提醒你啊，千万不能让舒曼怀孕……&ot;&ot;不能怀孕？为什么？&ot;&ot;这还用问吗？虽然她做了手术，但归根到底她还是个病人，手术只是稳住了她的病qg，如果怀孕，她的心脏肯定不能承受负荷。&ot;&ot;那会怎样？&ot;&ot;会死。&ot;杜长风打了个寒噤，夹烟的手不由自主地一阵战栗。暗红色的烟头在夜色中忽明忽暗，火是热的，心却冷得发颤。林希担忧地看着他：&ot;哥……&ot;&ot;没事。&ot;杜长风颤抖地吸了一口烟，佯装镇定地笑了笑，&ot;不就是不能生嘛，我本来就不喜欢小孩，何况我想多享受些二人世界，要什么小孩。&ot;林希无心地说了句：&ot;也是，大不了领养就是。&ot;一说到领养，他就不敢吭声了，意识到自己不该扯到这上面来。果然，杜长风的表qg有些僵硬：&ot;我就是一辈子孤老，也不会领养。&ot;&ot;对不起，哥。&ot;林希心里一阵发虚。&ot;为什么说对不起，你又没做错什么。&ot;杜长风是背对着光的，脸上漆黑一片，看不出什么表qg，&ot;下个礼拜开庭，你……准备得怎样了？&ot;&ot;听天由命呗，还能怎样。&ot;林希低着头，胸口剧烈起伏着，像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颤声说，&ot;哥，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吧？&ot;&ot;知道什么？&ot;&ot;当年……捅进叶冠青心脏的那一刀是……是我捅的，你都知道，一直就知道，只是你不肯说……&ot;杜长风打断他：&ot;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别问我。&ot;&ot;哥！你让我把话说完！&ot;&ot;还有什么好说的！&ot;杜长风突然提高嗓音，转过脸瞪着林希，&ot;这是我的伤，你一定要揭开吗？是不是你捅的，人都死了，埋在那边化成了土--&ot;他指着远处的公墓，吼叫起来，&ot;你现在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反正我是个疯子，所有的人都认定我是疯子！叶冠语要对付的也是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告诉你，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只要能甩掉疯子这个包袱，现在要我躺到那边去都没有问题--&ot;&ot;谁说跟我没关系！叶冠语起诉的不只是你一个人！&ot;林希也叫起来，他一向有风度，言谈举止从来有条有理，可是这会儿他失了控，指着自己的胸口说，&ot;那刀是我捅的，叶冠语要的是我的命，你明不明白？他已经收集了足够的证据，也找到了目击证人，到时候一开庭，我们根本没有翻身的余地！一旦事实成立，我就会被定罪，会拉去枪毙，哥，我会死--&ot;他扑在围栏上，排山倒海般失声痛哭起来，&ot;从小我就受尽父亲的冷眼，我拼尽一切讨好他，可是如今……亲手将我送上断头台的恰恰是我的父亲！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他这么待我！我不是怕死，我是舍不得你们，舍不得妈妈，舍不得你……大哥去得早，我就剩你这么一个兄弟，还有舒曼，我死了，她的病一旦复发，到时候谁来救她……&ot;林希哭着，滑坐在了地上，将头埋在膝盖上，如此不顾形象仪表，实在不像平日里衣冠楚楚的他。杜长风整个人都僵住了，从小到大，他从未见过林希这么大哭过，那个跟在他和林然屁股后面的小男孩如今长大了，可是他竟然还这样哭。虽然自小他和林然的感qg最亲近，但他从未忽略过这个弟弟，只是林希从小有理智有主见，从不像两个哥哥那样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林希永远是那种理xg过头的人，不需要大人cao心，也不需要哥哥们为他cao心，很多时候，杜长风反要这个弟弟来规劝自己的言行，在人qg世故上林希倒像个大哥一样。现在，看着弟弟哭，杜长风只觉自己很没用，没办法保护弟弟，如果叶冠语真的翻案，林希必然要被拉去打靶。他怎么跟林然jiāo代？他虽然也是林家的儿子，但到底没有血缘关系，林然去世后，林希就成了林家唯一的嫡亲子嗣，杜长风自问承蒙林家养育三十年，虽然被父亲关进疯人院五年，他口口声声说恨林家，心里或多或少确实也有些恨，但养育之恩大于天，他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林家唯一的血脉断了根？而且舒曼怎么办？如果林希真的不在了，一旦哪天舒曼的病qg反复，谁来救她？这次是侥幸从鬼门关闯过来了，下次还有这么好的运气吗？刚才林希一提到舒曼，就直中杜长风的死xué，什么样的理智都退居其后，本来就单纯，人世的很多险恶他都不甚清明，这下脑袋里一阵发蒙，什么都想不明白了。&ot;我是你哥哥，我知道该怎么做。&ot;杜长风别过脸，眺望远处的城市灯火，眼神幽暗，&ot;就算当年顶替你关进疯人院，我有怨言，也埋怨老头子，可是我……并没有因此怪过你，都是我闯的祸，理应我承担后果。&ot;说着深深地埋下头，胸腔内发出闷闷的声音，那么遥远，就像不是他自己的声音，&ot;我这一生注定是悲剧了，自幼父母双亡，我连父母的样子都不记得了，林家收养我，给我饭吃，供我读书，哪怕把我关进疯人院，也是为了救我……我常常觉得很悲伤，不知道自己从哪来的，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一心一意，死心塌地，只为着可以靠近爱的人，陪着她过上最寻常的生活。可是现在看来，这也是奢望了，最最寻常的幸福，对我而言也是最遥不可及的幸福，我这辈子注定跟幸福无缘，我认命了。林希，我真的认命了。&ot;晚上看着舒曼入睡，他给她掖被子，她却睁着一双大眼，忽闪闪地看着他，很不老实地从被窝里伸出手抚摸他的脸。&ot;快睡。&ot;他把她的手拉进被子。&ot;老男人，你今天不对劲。&ot;舒曼非常敏感，察觉他的眼底泛滥着悲伤。杜长风刮刮她的鼻头，&ot;我什么时候成老男人了？&ot;舒曼将头靠近他的怀里：&ot;可是我在你脸上看到了苍老……跟皱纹无关的那种苍老……不过这更让我觉得踏实，怎么办，我越来越依恋你了……山姆，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吧？&ot;他搂紧她，在她额头轻轻一吻：&ot;永不。&ot;叶冠语的眉头一直紧缩。面前摊着一沓资料，都是有关他身世的。吕总管和欧阳昭都在等着他的回答，要不要继续查下去。好几天了，他每日翻着那些资料，茶饭不思，也不说话，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最后还是欧阳昭发话了：&ot;你就给个话嘛，老吕都等着呢。&ot;叶冠语支着额头，只是摇头：&ot;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还继不继续，吕叔，你觉得这些资料上说的可能xg有多大？&ot;吕总管说：&ot;这要看你怎么理解了，反正这是两年来明察暗访筛选下来的，如果你否定，可能……&ot;接下来的话吕总管不知道怎么说，想了想，&ot;如果这些都否定掉，那我也无能为力了，再没东西可以查了。&ot;欧阳昭拿过资料，翻看着：&ot;资料显示，三十多年前，住在离城西城区一户姓黎的人家遗弃过一个男婴，而且还就是丢在胜利路的那个桥dong里，老吕，你去查过这户人家吗？&ot;&ot;查过，那户人家的确遗弃过一个男婴，不过不是亲生的，他们也是从别人手里接过来的。具体qg况是这样，姓黎的当时在供销社上班，和老婆生了三个丫头片子，就是没儿子。他姐姐在计委上班，有一天突然抱来一个男婴，说是有户人家养不起，看他们要不要。姓黎的很高兴，把男婴抱回家，结果老婆跟他要死要活地闹，非说那孩子是他跟外面的野女人生的，闹得家里ji飞狗跳，姓黎的没办法，只好把那孩子扔了。&ot;&ot;那他姐姐是从哪抱来的孩子？&ot;&ot;这个我去了解过，他姐姐已经不在人世了，但他姐姐还健在的一些同事称，那孩子是她丈夫抱回家的，而她丈夫当时在省城军区当个什么营长还是连长的，是部队上的人。&ot;&ot;部队上的？&ot;欧阳昭很意外。吕总管点点头：&ot;没错，也就是说那孩子是从部队上流落出来的。&ot;欧阳昭把目光投向一语不发的叶冠语，但见他脸上无悲无喜，像是在听，又像是什么都没听，他很少有这种jg神游离的状态。欧阳昭示意吕总管继续说，吕总管会意，又道：&ot;我接着又去省城军区调查，但部队上不比地方，要查什么事qg很难的，就目前掌握的线索看，跟军区一位已经离世的高官有关，传说那位高官有个女儿当年因为跟人私奔在桐城闹得沸沸扬扬……&o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