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宪公主上前几步,跪下叩道“女儿不孝,回来迟了。”
跟去年正月出京时相比,生母老了十来岁,看着像寻常的五旬老妪了。
她本是最爱美的人,眼下却是素着妆容,头上光秃秃的,连钿子都没有戴,花白稀疏的头编了辫,盘在头顶,额头两侧的位置有些秃。
不过神态平和,气色倒是比想象中的好不少。
荣宪心中十分复杂。
她在御前的说辞,七分真三分假。
作为女儿,她自然也心疼生母。
虽说她觉得这报复吃亏,没有让太子伤筋动骨,反而将自己陷在里头,可是她也能体谅。
她也当了额涅。
要是旁人敢算计她的孩子,她也会化身修罗,报复到底。
荣嫔摩挲着她的后背道“你已经出嫁了,不当回来了,往后你的丈夫跟你的儿女是你的家人,我这里也好,三阿哥那里也好,都只是你的亲戚”
荣宪公主抬起头,不赞成这个说辞,看着荣嫔,道“娘家也是家,娘娘忍心让我孤零零在外不被家人牵挂我盼着娘娘牵挂我,也牵挂着娘娘。”
荣嫔摇头慈爱道“日子总要自己过的。”
荣宪公主沉默了一会儿,道“娘娘心里痛快了么”
荣嫔闻言,轻抚了胸口,想了想,点头道“痛快了。”
总要揭开赫舍里氏的面皮,要不然她清白无垢地摆着那里,就是太子最大的臂助。
荣宪公主长吁了口气,道“那就好,娘娘在宫里三十年,当晓得皇家子以母贵,还请娘娘为了女儿跟三阿哥多保重,三阿哥行事鲁莽无智,保不齐什么时候就闯祸了,到时候女儿远处巴林顾不上,除了娘娘,还有谁能护着他呢”
荣嫔蹙眉道“你三弟又犯错了”
荣宪公主道“不沾钱还罢了,一提银子就掉坑,现下还好,兄弟们看着也和睦,没有人算计到他身上,但凡有人算计,那指定一算一个准”
荣嫔听了,带出纠结来。
荣宪公主看着她,晓得这是担心三阿哥,担心就好,有牵挂就好。
她就继续说道“他们府上也不太平,正月里添了个庶子,正月了的时候,弘晴的马车出了事故,伤了脸,弟妹又怀上了,听说后院的几个格格不大安分”
老儿子、大孙子,老两口的命根子。
弘晴是荣嫔的长孙,又是那样的相貌、老实的性子,可人疼。
荣嫔不放心了,道“那你帮盯着些,董鄂氏就是个纸老虎,虚张声势,辖制不了那几个格格”
这一日,也是直郡王与张佳氏的“初定礼”。
被金家的事情给闹的,到了跟前,大家的注意力才转到这一桩喜事上。
跟原配福晋相比,张佳氏这位继福晋就出身寻常了,出身汉军,还不是“汉军勋贵三十三家人”之一,就是中等门户。
总兵官是正二品,可是上头还有提督,权利有限,跟京官正二品无法相比。
不过大家也能晓得为什么直郡王继福晋选的出身寻常,那是因为前头留了嫡长子在,继福晋要是出身高了,往后又是两房嫡子相争的局面。
皇子初定礼,都是固定的。
即便是继福晋,也没有减等。
照例要出两位内务府总管、两位领侍卫内大臣前往继福晋家送初定礼。
内务府这里,就是九阿哥跟马齐出面。
两位领侍卫内大臣,是一等公费扬古跟一等公福善。
这两人是六位领侍卫内大臣中身份最高的,是皇上亲自指的人选。
可见对于大阿哥续娶,康熙这个皇父始终关注。
张宅就在公主别院附近。
九阿哥穿着吉服,跟着内务府的人与礼部的人送了皇子初定礼。
今日张家有席,大阿哥这个贵婿也要亲至的,陪同前头做傧相的兄弟就是四阿哥与八阿哥。
等到仪式完毕,几位皇子都上座。
九阿哥虽是因公来的,可是排席的时候,依旧是按照身份来的,兄弟几个挨着坐的,不过用的是单人席。
八阿哥就侧过头,小声问道“金家的案子什么时候能了前年南巡去程时我遵汗阿玛吩咐先一步去杭州巡看接驾安排事宜,金家当时帮了不少忙,这次回京,我还请他吃过饭”
这是将话说的明处。
九阿哥道“我也不晓得,汗阿玛还没吩咐,八哥要是想要说情,也当去了,迟了估摸不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