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万里,黑云压得很低,风沙卷起烟尘,两军交战,厮杀震天。
大魏的兵马在九川城外驻营五日后,城内的乌托人终于按捺不住了。
军灶日日减少,大魏来的女侯爷亦从不跟他们正面相抗,就连派出去的探子与大魏小兵们交手,大魏兵士赶到城门外不远处,就不敢再继续追下去。自大刻在乌托人的骨子里,渐渐地,当初玛喀与忽雅特令人传回的消息,便也只被当成了一个他们无能的借口。
一个女人,不过是凭着她那名将丈夫有了点声名,不足为惧,就连她们大魏自己的部下都无法驾驭,这不,才过五日,就有一半人当了逃兵。乌托领笃定认为大魏兵士怯阵,当夜就令精锐部分轻装上阵,追赶剩余的大魏军队。
乌托兵士到了城外,往戈壁滩上走,突闻前方杀声震天,伏击在两边的大魏兵马万箭齐,箭矢如疾风骤雨,杀了个他们措手不及。正当时,又有骑兵手持长刀冲杀而来,为的是个身披赤色铠甲的年轻女子,眉眼骄厉,手持苍色长剑,像是要将长空斩破,踏风而来,莫可匹敌。
两军交战,金鼓喧天。
抚越军当年在飞鸿将军的收下,如神兵勇将,无人能挡。自打真正的飞鸿将军离去后,再未如今日这般扬眉吐气。那看起来瘦弱娇小的女子,身躯里却像是蕴含着极大的力量。抚越军在她手中如一把最好的刀,兵阵和埋伏,无一不精妙。禾晏伏在马背上,长剑就如她的手臂,冲入敌军阵营里,无半分畏怯之心,长剑飞扬处,热血喷洒,敌人的头颅被斩于马下。而她唇角笑意飒爽,照亮了戈壁滩上阴沉的长夜。
乌托人被打的弃甲曳兵。
最后一丝溅在长刀上的血迹被拭去,这一场激战结束了。
乌托人死的死,被俘的被俘,城门虽未破,战却算是告捷。
副将兴奋地找到了正往回走的女子,不顾自己疲惫的身子,跑过去道:“大人,这场仗赢的太漂亮了!大人神机妙算!”
禾晏笑了笑:“并非我的功劳。”
她的铠甲上全是血迹,脸上也带了血污,或许不止是乌托人的,但她姿态挺拔,未见一分一毫的疲累,反而目光明亮,神采奕奕,令周围的抚越军们一看到她,就生出安心的感觉。
似乎只要有她在,这场与乌托人的较量,他们就一定会是赢家。
军中从来都是靠实力与拳头说话,如果说之前抚越军中,尚且还对禾晏领兵颇有异议,亦不明白她为何要让人每日减少军灶,此战一过,她就是真的得了军心。埋伏与兵阵收效如何,众人都有眼睛看得到。她在战场上一马当先,身先士卒,长剑有多威风,也并非作假。
或许,真正的飞鸿将军在此,也是如此风姿。
禾晏道:“让军医先给受伤的兄弟们疗伤,轻伤或是没受伤的兄弟,将战场清理一下。”顿了顿,她道:“天亮了,还要再攻城。”
“攻城?才过一夜,兄弟们恐怕……”
禾晏笑道:“并非真的攻城,骚扰他们罢了。”
这一场仗,虽然赢得漂亮,但赢的并不轻松。派出来的这一只,是乌托人的精锐,抚越军对战,尚且有些吃力,不过是占在夺得先机。而这,仅仅只是迈出了第一步。
有人从后面跑来,气喘吁吁地叫她:“禾……禾大人!”
禾晏回头一看,是江蛟,她问:“怎么了?”
“山哥……”江蛟脸色很是难看,“你去看看吧。”
洪山被乌托人一刀贯穿了胸口,脱掉了铠甲后,可见衣裳都被鲜血染红了。王霸一行人围在他身边,军医见禾晏过来,摇了摇头。
禾晏走过去,这个总是笑着拍她的肩,一口一个“阿禾”的汉子,如今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洪山在这行人中,身手算不上最好,不过,一直在努力的跟上众人的步伐。禾晏还记得自己此生投军的第一个认识的人就是洪山,这个汉子将她当做自己家中瘦弱的弟弟,总是对她诸多照顾。也曾说过“做伙头兵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命在”,但如今,他自己死在了战场上。
他身上也没什么信物,没什么可以带走的。
向来总是要说上两句的王霸,此刻也一句话没说,眼睛有些红。
都是一起经历过许多的兄弟,感情本就比旁人更加深厚,可战争的残酷之处就在于,没有人能提前知道,下一个永远离开的是谁。
而她,更没有时间与精力在这里悲伤。
“葬了吧。”她轻声道,站起身来,往前走去。
王霸忍不住怒道:“喂,这就完了?”
“收拾整肃,”女子的声音坚定清朗,没有半分多余的伤感,“天亮时分,攻城。”
……
城门大开,陵道上千军万马,战鼓雷鸣。
身披银甲的年轻将军如夜色里的一条矫捷银龙,刀锋带着悍勇的冷厉。
归德中郎将作战方式惯来直接凶悍,一往无前,他手下的燕家军亦是如此。两军交战,似是不留后路。
吉郡虽瘟疫厉害,如今却也被林双鹤给控制住了,先前几场小试探后,燕家军又接连胜了几场,今日城门终破,算是真正的正面对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