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曼谷的小屋,只等阿坤睡了,阿正才打开了自己的袋子,掏出单先生送的包裹。
拆开来,阿正僵坐在床上,包裹都是钱,这是阿正做生意以来,收到的最大一笔钱,足可以买几亩地,盖几间房,再娶个女子,过上一段安稳的岁月。
他还真是慷慨,阿正的一夜,堪比最美的人妖皇后。
除了钱,还有一封信,阿正的中文能说能听,阅读起来有些费劲,打开手机上的翻译软件,阿正磕磕巴巴地读完了,信纸随着手指微微地颤抖,发出簌簌的声响来。
两天后,警方终于有了消息,单先生找到了。
莫相忘
湄南河的水缓缓流淌,从北流到南,汇集曼谷,注入茫茫的大海。
单先生的尸体还没来得及入海,便在海口不远的一个水湾处漂行时被当地几个戏水的小孩发现了……
魏涛叫阿正一起前去认尸,阿正把团交给了阿坤,和领队吵了一架,连夜租车从芭提雅赶回了曼谷。
警方很快下了结论,此名中国籍男子,溺水身亡,应属自杀,死亡时间是回国乘机的当天夜里,自杀原因不明,随身之物只有一个夹在西服内兜里的塑料袋,里边是一封足可以叫魏涛松了口气的遗书,说是遗书其实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死是自己的决定,和任何人都无关。
这些东西和尸体全部移交中国领事馆,通知其国内的亲属前来认领,运柩回国。
在湄南河里泡了两天的单先生早已面目全非,阿正只看了一眼便退出了停尸房。
魏涛说:“不管怎么样,人总算是找到了,希望家属能通情达理,不要把这笔烂账算在旅行社的头上。
单先生死了,跳进了湄南河,他没食言,永远地留在了泰国。
阿正哪里都没有去,一直等在领事馆的办公室门口,最终等来了一个匆忙赶来的中国男人,他是单先生学中医的哥哥,听着他在停尸房里嚎啕大哭,看着他扯着魏涛的衣领挥拳相向,直到工作人员将他们强行分开,魏涛大骂一顿之后,拂袖而去。
阿正还是没有走,默默地跟在这个叫单霖的男人身旁。
悲痛不已的单霖还要办理各种手续,终于发现了这个一直陪在自己身边跑前跑后,泰语、国语都能帮上忙的阿正,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单冰这个团的泰国导游,冷静下来想想,其实和他们并没多大关系,一个要死的人,谁能看得住呢?
泰国的天气实在潮热,一会雨一会晴,单先生的遗体火化后再回国,阿正为单霖联系好了一家寺庙,按着当地的习俗停灵一周才火化,可单霖不同意,他们不是泰国人,不需要这些风俗礼节,他只想尽快带单冰的骨灰离开泰国,家中还有一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父母,他一天也不能耽搁。
由阿正出面和寺庙协商,单先生可以第二天火化,阿正又为单霖安排曼谷最好的酒店住下,单霖从落地到现在,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看着将买回来的食物放在酒店桌上的阿正,单霖终于有了思考的意识。
“那个中国导游都不管了,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摆弄餐具的阿正抬起头来:“你先吃点东西吧。”
单霖站起身,走到阿正面前,目光审度着这个皮肤黝黑五官却精致的泰国男人:“告诉我,你为什么不走?要帮我做这些?”
阿正半天没说话,在单霖有些逼人的目光里,阿正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包裹,放在了桌上。
单霖打开来看,里边都是钱。
“这是他给我的,我只能拿走了2500,这是我和他之前谈好的,剩下的你拿走吧。”
单霖看了看钱,又看向阿正,一双眼凌厉中又透着几分研判,眼前的阿正和他一样,此时此刻,也在面对单冰已死的这个事实,不同的是,他可以放声痛哭,毫不掩饰失去弟弟的巨大悲痛,而阿正,仅仅是个导游,却在隐忍中沉默相陪。
单霖忽然转过身去,面对窗外繁华如梦的曼谷,浑身因着某种激动微微颤抖,声音也起伏不定:“原来,他到泰国来,最后还是为了这个……”
再度转过身,看着阿正,单霖的嘴角一抹讥冷:“既然他愿意给,那你就拿着,说明他对你很满意,也谢谢你给了他最后的快乐。”
“你休息吧,我先回去了,明天寺庙见。”阿正说完,转身即走。
“你回来,把钱拿走,别堆在我面前叫我看着恶心。”单霖一把推翻了摞在桌上的钱,钱像纸片一样飘散一地。
阿正转过身,静静地看着面带嫌恶的单霖,良久,弯下身来,很认真,很仔细地将地上的钱一一捡起来。
单霖哭了,看着捡钱的阿正,泪水模糊了一片,语声凛然忧愤:“真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到底犯了什么病?自古阴阳调和,万物生长,方能生生不息。男人不该爱女人吗?为什么你们偏要逆天而行?如果我弟弟不是因为走上这条不归路,他也不会死。”
单霖的眼神空荡漂浮,看着静静聆听的阿正,声音沙哑:“他比我有天赋,从小家里人都说他将来比我更适合做一名大夫,事实也的确如此,他虽然学的是西医,中医的书看得一点不比我少,像他这样的人,不做大夫老天都不答应,可……可偏偏遇上了你们这种人,从上医科大的时候就被一个男孩子缠,一直缠到他工作,他们好过,又分开过,他很痛苦,你知道吗?我弟弟为了他换了好几家医院,再这样下去,不仅毁了前途,连人都毁了,一开始只有我知道,帮他瞒着,可还是有风言风语的传到家里人的耳朵里。两年前,他们终于彻底分开了,我弟弟才在现在这家医院稳定下来,很快做到了主任医师,都说是将来副院长的候选人,我这悬了多年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谁知道,真是冤孽,那个男人又找上门来,肺上得了病,非要我弟弟主刀手术,我不同意,虽说他们已经分手了,可毕竟在感情上牵扯了那么多年,这是个大手术,我不想单冰为此有什么闪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