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南城,她就去了西礁岛的敬老院。过两天就是妈妈的忌日,她干脆把父亲接出来,一起到墓地去祭扫。
梁国兴依旧不认得人,但是到了墓地之后却仿佛又想起了什么,悲从中来,一直喃喃念着妻子的名字:“月琴,月琴……”
不知道为什么,了解到上一辈有那样的恩怨纠葛,看到父母仍如此情深,她心里反而有说不出的难受。
她扶着父亲坐下来,他就拉住她的手:“小璇呢?你看到小璇要告诉她,离那个穆峥远一点……他恨她妈妈,恨咱们一家,当年我不知道小璇要去找他,要是知道,我……我说什么也不会让她去的!”
梁知璇拍着他的低声安抚,眼圈也发红,耐着性子问:“你知道他恨妈妈,那你知道穆坤吗?”
“穆坤?”他抬起头,“穆坤不是走了吗?当年是他背信弃义有了其他女人,他还来纠缠,月琴不会跟他走的……”
梁知璇最近受到太多信息轰炸,大脑已经有点麻木了,但听到这话还是有种血液逆流的感觉。
她拉住梁国兴的手:“爸……你说当年是穆坤对不起妈妈?那他为什么还来找你们,为什么还要来纠缠不休?到底是怎么回事,爸你快告诉我,快点告诉我!”
梁国兴的胳膊被她摇晃着,眼神空空洞洞的:“穆峥是那个女人生的儿子,他也不肯放过我们,不放过你月琴……是他拔了月琴身上的管子,那些救命的仪器,是他拔掉的……”
抓住他袖口的手松开了,梁知璇整个人像被冰雪封住一般僵在那里。她这些年经历大大小小那么多事,随时间、随因果应是像链条一样串起来的,可其中就是有几个环扣缺失了怎么都想不明白,现在她终于明白了。
爸爸谈起穆峥时又恨又怕、欲言又止的样子,原来是因为这个。
她摒着一口气,立即去了妈妈当年住院的医院,找到主治医生核实具体的死因,要求看当时的抢救记录。然而时隔那么多年,又没有确实的证据证明死因有可疑,院方怎么都不肯翻查病历。她又焦虑又无奈,程洁安慰她:“你先别急,我帮你看看能不能找到人帮忙。”
病历终于翻出来,主治医生亲口对她说:“最后一次抢救她身上的仪器确实是拔掉了一部分,但我们相信是她自己拔掉的。肝癌末期病人很痛苦,拔掉仪器想要结束生命的不在少数……而且你妈妈最后是死于消化道大出血,这也是通常肝癌病人……”
“你胡说,我不信!我妈妈不会自己拔掉仪器的,她不会!”梁知璇打断他的话,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当年她跟弟弟果然都还是太年轻吗?妈妈去世时遭受的痛苦和具体死因父亲和医生都瞒着他们,含糊带过。
可是怎么会呢?妈妈明明说过不会放弃,为了他们全家人她说什么也不会放弃直到最后一刻由上天做抉择。她见过的,她见过妈妈病房里有病友活了三个月又三个月,他们也相信会有那样的奇迹,妈妈不会选择自己拔掉仪器的。
是穆峥,一定是穆峥,只有他恨他们全家到这样的地步,只有他会看到一个老人病入膏肓仍放不下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