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蓝喝了一口茶，慢慢品了一会儿后道：“说说巴特吧。我想听听夏国人对他们的评价。”
“您想听真话？”
“当然。”
柳莘莘看了他一会儿，嘴角慢慢扬了起来。
“说来您可能不怎么相信，在夏国几乎没什么人谈论巴特。甚至他们的媒体都很少提起巴特，如果有提，必然是一些自然灾害或其他重大事故。”想了想又道：“一些奇怪的事也会被报道。”
阿蓝伸手揉了揉眉心，“他们奇怪的事太奇怪了，没有哪个国家的媒体会错过这些。”
两人对视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巴特国的奇葩真是几天几夜都说不完，不过听到夏国人不怎么讨论这个国家时，阿蓝还是感到了一阵诧异。
巴特国虽然奇葩，可人口与夏国差不多，是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这样大的国家在夏国居然没人讨论吗？
他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也有说的。”柳莘莘回想了下自己上辈子的经历，“一些喜欢政|治军事的人会当笑料谈一下。我的雇主告诉我，除了人口，巴特跟夏国完美没有可比性。而且一群没有受过教育的人口对于国家来说就是负担，他们不能创造更多的价值。”
柳莘莘摊了摊手，“我的雇主说，如果他们真想跟夏国竞争，想吃人口的红利，首先就应该把人口转化成优质人口。”
“什么叫优质人口呢？”
“接受过教育的人。”柳莘莘道：“就像进我们工厂的工人一样，哪怕只是做缝纫，但也得上夜校，接受最基本的教育。如果他们认识文字，懂得简单的数学和一些自然知识，那么学起技术来也会快很多。我的雇主告诉我，夏国在很穷很穷的时候都很注重教育，所以他们的成功不是这三四十年，而是从建国起就在做了。”
“所以成功都是没有偶然的。”阿蓝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后，又问道：“现在是谁在教工人认字呢？”
“是贝瑞兼职的。”柳莘莘道：“本来我想请老师的，但贝瑞说她可以教。而且就算我去请老师，也未必有人肯来。”
阿蓝没有说话了。
沉默很久后，“我明天派两个人来吧。”他又喝了一口茶，“除了这些，对于巴特还有其他评价吗？”
“大概就是他们的社会制度了吧。”柳莘莘道：“在夏国人看来，巴特只是在理论上是个现代国家，但实际上是个原始部落制的野蛮国家。”
“原始部落？”阿蓝扬眉，“评价这么低？”
“是的。在夏国人看来，他们还不如夏国的封建时代。一个会写自己名字就不算文盲，阶级分明的国家在他们看来是没有前途的。所以，他们不提巴特，因为巴特无法跟他们竞争，也无法构成威胁。”
“呵。”阿蓝轻笑了声，“我们国家可能还不如巴特。”
他见柳莘莘抿上了嘴，扬了扬眉，“难道不是么？我们也分上等人、下等人和贱民。你是贱民，我是贱民之王。外面的人就是这样看我们的。”
“您也会被歧视？”
柳莘莘略有些惊讶，“这片土地只是您租给大家的，为什么您也会被？”
“沾染上夏克拉便等于染上了贱民的气息。”阿蓝淡淡道：“靠贱民生活的人怎么能不低贱呢？比起你们，我更被他们看不起。”
柳莘莘嘴|巴微张，觉得不可思议。同时也越发觉得杜曼人的思维难以理解了。
“简单来说，杜曼实际实行的社会准则并不比巴特好到哪里去，两者是不相上下的。这块地从我祖辈租借给难民起那天起，就注定我们家族是不溶于精英阶层的了。”
阿蓝说这话时表情淡淡的，但柳莘莘却能从他的话语中感到一股深沉的厌恨。
“当初没人收留难民，而收留难民的人却成了贱民之王。小拉缇，你不觉得这很荒谬么？”
“所以……”
柳莘莘想了一会儿，略带着迟疑地问道：“您没当上夏克拉的地方议员也是因为这个吗？您有去参加过么？”
“没有。”阿蓝摇摇头，“我的祖父、父亲都去过，都没选上，我就不用再尝试了。”
柳莘莘隐隐感到了不对。
他从一开始就对自己保持着一种十分友好的态度，还经常打听夏国的事，难道……
她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男人。
男人也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可大家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男人端起茶杯，看着茶杯里上下漂浮的茶叶，轻声道：“如果没有根，就会像这茶叶一样。”他轻轻晃动了下杯子，“随便一点力量就会上下沉浮，不能左右自己的命运。”
他修长白皙的手渐渐握紧，“拉缇小姐，还记得你第一次去我家里，我跟你说过的话么？”
柳莘莘垂下眼，低声道：“相同的人格底色？”
回应她的是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男人放下茶杯，慢慢起身，“拉缇小姐，如果有需要，可随时来找我帮忙。”顿了下又道：“不要误会，我只是希望我入股的工厂能做大。如果你跟大家描绘的场景能实现，我也是受益者。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不用送了。”
柳莘莘起身，忽然道：“我想去夏国。”
男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着她那双跟自己一样的琥珀色眼睛久久后，转过身，轻声道：“好。”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了食堂。
当那抹灰麻色在门口彻底消失后，食堂内的人纷纷都松了口气。
阿曼走到柳莘莘身边，轻声询问道：“拉缇小姐，您不是说，等您成年就要去夏国参观他们的工厂吗？为什么又要阿蓝先生帮您去夏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