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越来越小了,身体几次晃荡,险些让她从高楼上一头栽下去。韩佑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和周围的队员使了个颜色,拿起来一瓶矿泉水,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点。
韩佑拿着水,说要给她送点水,维持体力。张€€€€知道自己如今失水太多,嗓子生疼,脑袋也晕得不行,犹豫了片刻,终于愿意把手伸向韩佑,试图拿到他的矿泉水瓶子。但她依然很警惕,其他人只要靠近一点,她就立马把手给缩了回去。
韩佑把水递给了她,她慢慢拧开了瓶盖,仰着头喝下了一口水。就在这个瞬间,队员冲了上去,按着她的后颈和肩胛,把她往地面上推,另外的人则是在前面拉着她的胳膊,把她往前扯。一声闷响,终于把她从楼边给拽了回来,张€€€€砸到了队员身上,两个一齐倒在了地上。矿泉水洒了一地,把队员的衣服都浇湿了,水顺着楼顶的水泥地,不断朝着远处流淌。
喘气声和嚎啕大哭夹杂在一起,大家把张€€€€按在地上,没人敢有任何的松懈。女人哭着,身体不断抽搐着,甚至有些休克之意,哭声变成了哼哼,身体越来越沉。
救援行动成功,却不能说这场闹剧已经结束。
韩佑把张€€€€往室内有阴凉的地方转移,往她的嘴里喂水。他们早就打了12o,现在都在等着救护车来,把女人给拉去医院看看,情况究竟如何。
而季君昱站在天台上,听着易水区的民警,给他讲了这个女人身上的故事。
两年前,张€€€€和丈夫张锵都在修车厂上班,但是张€€€€回去得早,张锵下班都到了晚上。他照常绕了个远路,去街边的米线摊子上给张€€€€买米线吃。可就在那条不算长的路上,张锵失踪了。张€€€€顺着那条路去找他,看见了被掀翻在路边灌木丛里的一份馄饨,蚂蚁蜂拥而上,把馄饨包裹成了黑色的团块,她心里终于意识到这事情不对,匆匆忙忙去报了警。
而后没多久,易水区派出所和临近几个区的派出所都接到了失踪男子的报案信息,零零散散有二十多个人在近期失踪。
季君昱回想着,那段时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当时不是很快就结案了吗?难道还有一些人没有找到?”
眼看张€€€€已经被警察给带走了,这人才把季君昱拉到了一边,解释道:“当时案子我也有参与,我们很快就把那个传销组织给端了,里面二十多个男的都被解救了出来,我们就以为这事情已经结束了。”
那是一个流窜作案的传销组织,刚来到越城不久,就被他们给一锅端了。解救出来的人们虽然精神状态不太好,但好在身体都健康,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可是张锵没有回来?”
“对,”那警察点了点头,“张锵和他们失踪的时间相仿,失踪的方式也很相似,我们就将他的失踪也归到了这里。可是当其他人都回了家之后,张€€€€跪在公安局的门口,那时候我们才意识到,这二十多个人里面,没有张锵,也仅仅只是没有张锵。”
传销组织的窝点极其脏乱差,对成员的管制也十分混乱,在问起具体成员个数时,连老大都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他们的窝点在山腰的一处房子里,如果人员逃了出去,就会在山里转圈。张锵和张€€€€之前一直生活在城中村这一块,根本没去过山里,假如张锵真的从传销组织里逃了出来,那目前很大可能还在山里。山里的地形复杂,不是对丘山很熟悉的人,在那样紧急的情况下匆忙逃走,很容易在山里迷路,陷入危险。
警方当即组织力量,对丘山进行了大规模的搜救探查。行动进行了一个月余,几乎把整栋山能走的路都找了一遍,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最后也只能落了个这样的结果,搜救行动结束了。
“我们当时也只是去有路的地方找,可是丘山悬崖沟谷多,树也茂盛,要是张锵真的掉下了悬崖,甚至只是翻到了某个小沟里面,草木那么茂盛,我们也找不到他的。”
警力有限,很快就被其他事情给拉了过去。这座山上有许多失踪的人,有驴友,有村民,甚至有上山写生的大学生,很多人最后的结果也是这样,搜救无疾而终,大抵都化成了一€€黄土,留在了山里。
可张€€€€不相信,先是哀求,后来是大闹。她固执地觉得张锵没死,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等着她。她认为就算人死了,总要留下个尸体才对,可丘山那么大,警察去哪儿找来他的尸体呢。
“我们动用了航拍机,也聘请了专业的野外搜救机构,但最后还是找不到。这能怎么办?这只能放弃。”警察摇摇头,他看着地上还未干涸的矿泉水的印子,心中一阵唏嘘。
他能理解,家属最崩溃的瞬间,就是连他们都摇摇头,说一句无能为力。
“张锵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季君昱却敏锐地抓到了一个两年前、树木茂盛。
警察同志稍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应该是前年的四五月份。”
季君昱心中忍不住想到了另一个人,徐贺鸣,那个真正的徐贺鸣。
程冬冒充徐贺鸣的时候,是前年的九月份,据他所说,当时徐贺鸣已经失踪了三四个月,如果这个时间准确,那么徐贺鸣也是前年的四五月份就失踪了才对。
只不过程冬碍于自己的身份,并没有去报警,警方那里自然也没有这一失踪人员的消息。
其实当时没回来的,还应该有徐贺鸣一个。
第96章安全
张€€€€去医院里躺了大半天,也逐渐恢复了精力和冷静,趴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枕头上哭了一场。
她只是不能接受丈夫死了的事实,打心底里觉得这人还能回来。张锵一辈子为人老实,在妻子面前也是唯唯诺诺,从来没有仇人,就连路口的猫见到他都会亲昵地蹭他裤腿。
这样的老好人,她不能接受落了个如此下场。
但当她慢慢冷静了下来,也为自己给大家带来了那么多麻烦而感到自责。她本意并非如此,可在悲伤和愤怒充斥了脑袋的时候,往往很难控制住自己。
她拎着自己的包,上面沾满了二十三楼天台上的灰尘。她拍了拍上面的脏东西,越拍心里越难受,泪珠子眼看又要掉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