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裴昱面上毫无惊讶之?色,妇人心中恨意大盛,如见风的火堆,燃起熊熊烈焰,嘶吼道:“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是?跟裴钧狼狈为奸,还是?说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叫他?连刚出生的亲骨肉都容不下?裴昱,你真恶毒,你该死!”
围观百姓咂摸出味道,一向有爱妻美名的显国公后院居然失火,导致二公子闹市遇刺,实是?一出不容错过的年末大戏。
有人站在妇人这边,深表同情:“外室子也是?人啊,连个庶出都算不上,何?必赶尽杀绝?”
裴昱的脸色因失血而更显苍白,亦有人拿此做文章:“二公子莫不是?心虚了,怎么一句话也答不出?”
裴昱望着眼前状若疯妇的女子,冷静启唇:“你心里?清楚自己的枕边人究竟是?人是?鬼,冤有头债有主,你不找我父亲难,是?怕听到他?亲口承认吗?”
此言一出,妇人愈加被刺激,疯狂挣扎,鬓尽乱。
裴昱神色淡然,唯有俊朗的眉宇因疼痛而微微皱起。
忽然掠过一阵心悸,如同雷暴天带给他?的烦躁与痛苦,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反复敲击胸腔。
这时有一队马军带着诸如大小桶、梯子等救火器具纵马而过,一问?竟是?显国公府走水了。
妇人闻言大笑?不已,“看吧,恨你爹的不止我一人!烧了好啊,统统化?作灰,一了百了!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撕破天际,很快妇人的嘴被碎布堵了起来,众人只能看见她那双通红的眼,以?及困住她手足的木枷。
裴昱来不及治伤便径直回府,所幸母亲陪大哥在花园玩捉迷藏,及时从后门避了出去,未有受伤。
大哥显然受到过度惊吓,哭成一团,母亲心疼得掉眼泪,忙喊着:“都是?死的么,端安神汤来啊!热水呢,安儿哭成这样?,你们这群人不知?道给拧条热巾子擦擦?”
这劫后余生的场面裴昱插不进去,只在魏六的搀扶下踉跄坐下。
“你一会儿找人去栖云馆知?会一声,我这两日不回去,免得娘子见伤吓到。”
刚吩咐完,不知?为何?,像做足了亏心事一般,心口颤,坐立难安,烦躁与担忧肆意蔓延,快要将他?吞噬。
少时,家仆来报,国公爷名下的一处别院与两处铺子也遭遇纵火。
裴昱彻底坐不住,掀开家仆径直冲去马棚,随手牵了匹马,直往栖云馆去。
今日这刺杀、纵火显然是?他?爹的几个外室联合起来所为,人一旦失去理智,什么事都做得出,保不齐对清潭苑下手。
而清潭苑与栖云馆中间还隔了一座陌生人的院落,照理说就算是?投毒、纵火,也不会有所牵连,可……万一呢?
万一她们私下调查,现他?将妻子养在了栖云馆,万一清潭苑火势太大波及近旁……
裴昱执着缰绳的手不断握紧,控制不住地生出一个又一个猜测,人也好似被撕成了两半。
一个淡漠如初,讥讽地冷笑?:“急什么,还说别人失去理智呢,看看你自己,明明可以?命下人查探,非要自己去,伤口不疼么?”
另一个却用嘶哑的声音叫他?闭嘴,“我不能失去傅筠,哪怕万中有一的可能,我也不允许生!”
从未有过如此一刻,心神全都牵挂在她身上。
是?傅筠也是?靳晓,是?他?的妻,是?应承他?,两人一起好好过日子的妻子。
天际渐渐披上墨蓝,寒鸦阵阵凄厉,下午撞见两桩喜事的好运被这一声声聒噪鸣叫带走了,留下的只有内心无边无际的苍凉。
裴昱后腰伤口果不其?然崩裂了,身躯却早已麻木,感觉不到痛,凛风割面,他?的面色几近惨白。
很快飘起雪花,扑簌簌落在他?肩头、眉梢,又因他?呼出热气?而融化?成透明的水珠子,顺着衣领倏地没入深处。
裴昱呛咳了几声,手里?马鞭却握得更紧,度也越来越快,像在宣泄体内横冲直撞的情绪。
生平第一次,裴昱痛恨中都太大,从西边跑马到东边,竟要这么远,这么久。
他?想快些确认靳晓的安危,想听她甜甜唤一声夫君,然后捧腹笑?他?大惊小怪,那样?,他?的心也可安稳落下。
两刻后,遥遥望见清潭苑安稳如初,没有火光没有黑烟,包括门口值守的人也好端端站着。
再是?栖云馆。
裴昱几乎是?跳下马的,一刻也没有停歇就直往里?进,后腰洇出的大团血印引得哑仆啊啊直唤。
夜色昏黑,雪越下越大,树枝上存了薄薄一层,坠着淡淡梅香,长靴踏过满地莹白,沙沙作响。
“娘子?”
“娘子——”
冷玉壳子似的脸被风雪拍打得更僵冷,裴昱用手背抵了抵,果然一片冰凉。
想到妻子和她腹中孩儿,裴昱在原地顿足几息。
再抬步时已经挂上妻子最喜欢的和煦笑?容,眸光也愈渐澄澈清明。
可推开一间间靳晓常呆的屋子,都没有她的身影。外面下着雪刮着风,她一个怀胎女子,能去哪儿?
裴昱的笑?冻在脸上,为她酝酿起的温和外壳也碎了个干净。
想到上回在厨房见她跟下人们凑在一起吃暖锅,裴昱举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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