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查到了些什么？”范禾易并未收起手枪，只是走近了一些。
“巫女山上的最后一个巫女部落叫做破月，你既然查到了这里应该已经知道了。但你应该不知道竺家是最早和这个巫女部落通婚的普通人。”馆长手里的资料古旧，他翻动着自己的笔记，第一次将这个故事宣之于口。
这故事甚至有些老套，原本清贫的竺家先祖偶然进入了破月族，并且获得了这些常年避世女子的信任，甚至得到族群中最神圣女巫巫祝的倾心。娶了这女子之后，男人凭借着巫术积累财富，逐渐富甲一方。
然而有了数不尽的财富之后作为女巫丈夫的男人却开始厌恶这些怪力乱神，甚至亲手杀死了带有巫女血脉的孩子后又联合其他富商家族的男人一把火烧了巫女山，试图借助此举彻底泯灭所有。
“……自那之后，竺家像是受到了某种诅咒，男人短命，现在看来应当是山上的那个幸免遇难的女巫对他们下了巫术。”
馆长翻出箱子最下面的一只布袋，和一块白布在桌上铺好，“这里有十二种动物骨头，是破阵的关键。”
“你既然知道一切，为什么不早些杀了她。”范禾易尚未放下戒心，他现在是真的不能随意相信任何人。
“我一直在等你，”因为曙光将现，馆长那张布满皱纹的脸现在也舒展开来，“史料馆的第一任馆长刘公正是在山火之后第一个查到真相的人，但那时实在是无力反抗，这个真相便跟着这个位置隐秘的消失了。直到我拿到竺家的记录才勉强拼凑出这个真相。”
“但那时有一个姓九方的男人出现，要求我等一个人来。”馆长说话间已经用骨头摆好了形状，“这些骨头也是他送来的，上个月他快递来了最后一块，我就知道你该出现了。”
“你需要我做什么？”九方廿又安排好了一些，眼前已经没有第二条路了，范禾易无法，只得选择相信。
馆长抽出一张黄纸盖在骨头上，上面印着意义不明的手势图案和口诀，他退后几步：“这是‘月亮诀’，你照着做便能召唤月亮破阵。”
范禾易走近那张桌子，手上的手表微微震动——再过半个小时便要天亮了，他已经没有时间犹豫，于是照着那张纸上的口诀和手势动了起来。
“阿曼，天上李老君，玉帝赐凡尘。左手十万马，右手十万兵……”
这句口诀之后，窗外猛然起了风，积雨云消散之后，月光陡然透了进来。
“欲收野鬼，灭邪神……”
风一瞬间止息，周遭的空气凝固成了果冻一样的质地，所有的风起云涌便被这种状态包裹。范禾易换了手势：
“月！收！五钉手！”
完成到这一步时，凝滞的空气重新恢复了流动状态，他们这里没有任何变化，十几公里外五女山的树坑里月光汇聚。
阿曼站在树边，取下手里的宝石挂在了老皮身上，她一抬手，那些树根便裹挟着高见青和老皮到了坑外的平地上。
“九方廿，你说得很对啊，我会喜欢这个回礼。”阿曼眼见着周围的月光渐渐吞噬她，眼前却没有任何恐惧。她像是早就为今天做好了准备，带着笑，“这么多年，终于结束了。”
高见青醒转过来，目光混沌不清时，阿曼似乎在对他笑：“你也别怕，他很快会回来你身边的。不过你们之后会怎么样呢？你会因为肮脏死亡吗……”
月光很快把坑洞填满，范禾易赶回来时，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三棵枯死的古树；留下不知多少血腥的坑洞；神秘的烧不死的女巫后代……
全都消失了，除了躺在山道上的两人。
“……怪不得只有湘城是竺家人守在这儿呢，看来是为了将功补过。”老皮恢复了些精神，拿着镜子左右照了照着自己的脖颈，“不过她既然已经消失了，干什么把这个宝石留给我啊？怪瘆人的。”
“这个钻石品质很好的。”高见青缩在外套里努力躲避阳光，听出老皮不满的语调伸头解释。
“值多少钱？”老皮悄悄凑近了些，看着高见青伸出三根手指头，震惊道，“三十万？!”
“按照现在的货币，起码值三千万。”高见青这话一出，老皮立马紧紧护住，脸上的笑扯得伤口又渗出些血来。
“不过，竺守道知道这些事了吗？”高见青猛然想起故事的另一个主人公。
“我把他留在馆长那儿了，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范禾易点头，他握着方向盘，身体有些疲软，“至于之后能不能接受，怎么接受就看他自己了。”
无处隐瞒
五女山的故事在月亮光辉下暂时告一段落，竺守道也从馆长口中知道了一切。
“……我家里犯下这样的事，我以后是无颜再说自己守着湘城了。”几人还是上次的座位，竺守道却再没了之前的骄傲——曾经他当作荣誉的所有过往，此刻都变成了将他钉在耻辱柱上的锁链。
“湘城以后还是需要人的，”范禾易定定的望着他，目光里透着光，没有预料中的不屑或是贬低，似乎他从没听到或者看到过任何腌臜往事，“你愿意留下吗？”
“九方廿让我们世世代代守在这里就是为了借此赎罪吧。”竺守道眼中突然上涌起一股潮意，和暴雨来临前的潮湿如出一辙。
老皮和高见青对视一眼，他们隐约察觉到从九方廿失踪之后的那个夜晚到今日种种似乎都已经被人暗地里安排好了一切，然而预先设置搅弄风云的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