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在就练不了啊,你重要性还挺高嘿——”我总算找到了缓解尴尬局面的最佳途径,轻微嘲讽的话说出口,感觉是舒畅了一点。
但林强只是傻笑。
“那……反正我跟我妈他们说你的时候,他们都说带你过去玩玩来着。”
“你……那,带不带嚼子跟川儿啊?”
“……带啊。”
“你少装不情愿!”我控制不住乐出声来,继而控制不住红了脸,轻轻拿胳膊肘拱了他一下子,我别过脸不看他,“川儿要不去,那我也不去。”
“……”林强突然没词儿了。他沉默了一阵子,继而不知道是不是在叹息的吁了口气,然后他说,“那,也成,都去都去。”
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好像已经颇为陶醉了。我想我没有理解错误,林强在别扭,他当然并非不愿意带着川儿和嚼子一块儿去,他只是相对而言更希望只带着我一个人过去,去见他的家人,去让他的家人见见我。
然后,等到第二天,说要带着堂屋那两个一并前往哈德门的时候,却并非很快就得到了积极的响应。
“哟……我今儿个商务会馆那儿,还一大堆活儿呢。”川儿很犹豫,“要不,你就光带着嚼子跟九儿去吧。”
“哎——你要扔下我啊?你忒不够意思了吧你。”嚼子故意很不爽,“再说了,我得留下看家啊,你说这一屋子要命的玩意儿,哪个丢了也不成啊是不是。”
那嘴欠的家伙边唠唠叨叨边指着堂屋里的吉他贝斯和墙角的架子鼓说事儿,说着说着,那厮还时不时用那双小眼睛瞟我一眼,于是,我很快领悟到了一个真谛:他根本就不是为了看家。
他是为了看周小川。
碍事儿的都走了,就剩下他们俩了,等到商务会馆的活儿和煤气站的活儿都完了,还不就是纯粹的二人世界?
我可不是傻子,我看得明明白白儿的。
“得,爱去不去,可别后悔啊。”我点烟,继而抽了一口。
“这有什么可后悔的,以后也有机会。”川儿轻轻笑,然后嘱咐我,“反正你们俩别玩儿太晚了啊,真要是晚上回来,先打个电话,好让我们心里有底。”
我心说,川儿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搅和了你们的好事儿,虽然我知道你说的心里有底并非指的是嚼子兴许现在正在想着的那个心里有底,但总而言之,我觉得我还是可以把握好分寸的。
于是,那天,在林强接到了家里人从火车站打来的电话之后,我们俩就出门了。
说实话,我紧张了,很紧张。
但当那家伙拉着我的手,脸上挂着天杀的傻笑,把我拽出了院门儿,拽上了车时,我的紧张却不知怎么的就因为十指相连的触感踏实了下来,不多,但是真的是踏实了一些的。
紧跟着,便是林强开着车往北京站的方向走,并且沿途一直在哼哼一些我都听不出来是什么的曲调了。
“你唱什么呢。”终于按耐不住了,我问他。
“啊?《共青团员之歌》啊。”
“……不是吧……你走调儿都走哪儿去了……”
“是嘛?走调了?”
“那可不,走姥姥家去了都。”
林强没反驳,嘿嘿了两声之后,他在下一个路口拐了弯。
“我哪儿有你的本事啊。”
“得,我先谢谢您夸奖了。”无奈的苦笑着叹气,我调整了一下坐姿,便转过脸去看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了。
那时候,去往北京站的沿途还远没有现在这般繁华,车辆也没有那许多,但在当时的我看来,不知怎的,这一路上的风景就是透着那么一股子特别。
然后,那天,我见了林强家里的全部成员。
用现在的话来说,一看就是商界精英的父亲,大方端庄的母亲,漂亮的姐姐,英挺的大哥,还有……那个即使在淡淡微笑仍旧透出一股不可抗拒的威严的,林强的爷爷。
说实话,我只觉得怕。
我怕他爷爷,怕那种压迫性的威严,那威严从并不特别高大的身材和并不十分英武的相貌中阻挡不住的释放出来,事后我想,那威严,想必是来自于那双眼,那双眼流露出年龄遮挡不住的犀利来,让人不自觉的就被镇住了,被降服了。
我突然想,林强是否恰恰是遗传了他爷爷那双眼呢?那种鹰隼般的眼神,具有怎样的震慑力,他自己知道么?
“你叫……景皓,对嘛?”老爷子冲我淡淡的笑,“我听三儿说过你。”
“啊,是嘛。”礼节性的回应了一个微笑之后,我开口,“我也听强……啊,他也跟我说起过您。”
差点儿叫出来那个“强子”的称呼方式,我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总觉得当着他家里人的面儿叫他强子,多少有点别扭。
不过老爷子似乎不这么以为。
“你平时怎么叫他,在这儿就怎么叫他,不用改口。”说出这话来的时候,老人的表情相当自然,停留在嘴角的微笑透出一丝对隔辈人的小小的放纵,这让我开始“胆大”起来。
“那……我们平时,倒是都叫他‘强子’。”手里端着水杯,我低头轻轻笑。
“嗯,我听说……”喝了口茶,那稳重的声音再次传来,“三儿说过,说你家……也算是书香门第。”
“啊……?”我差点儿笑出声来,“哪儿啊,我们家就我爸算是个文人,我爷爷那辈儿是砖厂烧砖的,到我这儿……更甭说了。”
“最起码,你爸,是大学教授吧。”林强忍不住插嘴了,我抬头看他时,只觉得他眼里透出来的,急着解释个清楚的神色,颇有些令人忍俊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