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这就登上了车辇。
街道寂静无声,夜风里尚且残留着春日的温和气息,徐徐吹过时如同丝缕轻抚面庞。
赶车的仆从为她推开车门,卢书忆踩木凳上车,掀开帷幔,入目便是车座上身着墨绿常服,头束金玉发冠的男人。
他闲散地靠着车厢,棱角分明的脸在车灯的光影下显出几分冷肃,漫不经心地朝这边睨了眼,尔后轻合双眸,竟假寐了起来。
卢书忆忽就觉得不该登上这车辇。
可元昇身侧的孟晋已经伸出手,替她铺展好了侧座的软锦蒲团,嘴角绽开笑意。
“卢侍御,坐这儿。”
“多谢。”
卢书忆整着衣摆坐了过去,先问道:“你二人为何会同行?”
“我们在张御史那待了整日,世子好心,说要送某回孟府。”
“这样。”
卢书忆瞥眼元昇,见他仍旧一言不发地靠着车厢假寐,似乎没兴趣同任何人搭讪。
原本两厢无言,可车辇之中有孟晋,便不可能得一时片刻的安静。
他好奇地探问道:“卢侍御,今日是何案子耽搁你这么久?”
卢书忆如实答说:“几起贪墨案。”
因孟晋的身份乃新科进士,吏部选试过后就会拜取官职,正式走向仕途,见他对这朝中之事满脸拳拳之心,卢书忆与他详谈起了这几桩贪墨案,头一桩便是凤鸣县的县尉贪占朝廷下发的赈灾粮食,后被家中小妾进京检举的案子。
少女的声音娓娓道来,将案子讲得扑朔迷离,引人入胜,孟晋越听越入迷,不由背脊前倾,弯曲的膝盖也越发往她那边靠拢。
元昇在此时睁开双眸,睨了眼那倾斜的膝盖,手肘不着痕迹地捅向孟晋的后腰。
“嗷哟——”
孟晋惊呼一声,不解地回过头。
男人神色如常,冲门边垂落的锦绣挂袋扬扬下巴,向他道:“去,替孤把袋里的熏香拿来。”
“哦。”
孟晋揉揉后腰应了声,当真乖顺地挪步过去,把锦袋里的檀木线香取来给了元昇。
卢书忆心下稀奇。
这孟晋连孟嘉钰的话都难得一听,竟会任由元昇使唤。
元昇理所当然地接过香,就着车灯点燃,顺势放进了前方矮几上的铜莲花香盘中。
银纱般的烟雾自那香盘间袅袅盘旋而升,香味舒缓沉静,男人的脸盖在烟雾之后,神色清冷,眉目疏离,就如同清晨薄雾萦绕的远山。
这边,孟晋依旧开朗地朝她笑道:“卢侍御你接着说。”
卢书忆回过神,见孟晋毫不在意元昇差遣他的事,自然不便多嘴,继续讲述方才那桩贪墨案。
接连听完两桩案子,孟晋义愤填膺道:“这等狼心狗肺之徒,竟丝毫不顾读书人的廉耻之心,待某日后入朝为官,定会荡清涤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