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从铜碗里抬头,瞧了眼他难看的脸色,手上还捏着铜勺舔着里头的藕粉。
“小孟兄可比世子嘴甜。”
“嘴甜?”
元昇挑眉,视线游移到她的唇上,声音不自觉轻了几分,“何为嘴甜?”
卢书忆捏着铜勺的手顿在了嘴边。
男人眼睛眯缝,黑睫如同黑鸦缓缓翕动的羽翅,樱红的嘴唇微张,不紧不慢吐出了那几个字。
“……”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放下了铜勺,再挪动步子迈出车辇,想让仆从赶紧送她回卢府。
谁知掀开车帘,得见外头哪里有半点赶车仆从的影子?
少女回首,见男人正坐在车内,手臂搭在车座之上,半边腿悠闲地曲着,斜斜扬起的脸带着轻慢笑意。
“跑甚么,怕孤?”
他笑问。
“我何时跑了?”
卢书忆复又坐回去,继续吃碗里的藕粉,不过这次死活没肯抬头看车辇那头的男人。
元昇心头好笑,伸手抽掉了她面前的瓷碗,“别吃了,都凉了。”拍拍身侧的位置,“坐这边来。”
少女不愿意再显出方才那般招架不住的窝囊模样,于是未做犹豫,当真坐了过去。
两人并肩而坐,车辇内有瞬间的寂静,香樟林里的清苦之味不时袭来,掺杂在了檀木熏香里,好闻又特别。
元昇侧目,见卢书忆正百无聊赖地摩挲着腰间的环佩,身上穿着件月白圆领袍衫,满头乌丝学着男子悉数裹入了发帽之中,瞧着纤瘦依旧,却也干净利索。
依照今日张辛所言,朝中清流因为紫袍金带的传言已对李怀景父子怨声载道,对李崇亦是长久的暗怀不满,现裴世瑜已入京,待许璨案的真相公布过后,他回雍州定会指日可待。
那时,卢书忆……若他当真强行携她回雍州……
元昇不确定地问:“你当初去雍州是受圣命不得已而为之,还是主动请行?”
卢书忆把玩环佩的手凝固在半空,万万没想到他会谈及此问。
停滞半晌后,轻声问:“世子当真想听实话?”
她的回答也许不会是他想要的。
元昇勾嘴笑道:“孤在你这里听的假话量如江海,难道不值得听一次真话?”
这是无论真相难听与否,都让她不要在此问上作假的意思。
少女长吐口气,说道:“我去雍州是与圣人共同商议的结果,不过。”
她掀起眼皮,眸色在夜色的衬托之下显得清寒。
“我从未后悔过在雍州每项决定,若重来一次,我依旧会那么选。”
元昇轻哼,哼声完心底略觉无奈。
看来她去雍州并非单因圣命所托,雍州军能够移交给李崇的心腹亦是她心中所愿。
不对。
更准确的说她是希望在雍州军的助力之下,他们能够成功诛杀坐拥虎贲军的李怀景,得已肃清朝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