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倒也不是全然没有好处:
长公主和驸马也知谢钰近来忙乱,便不催着他家去,只每日都派人来送吃喝。
谢钰一人根本受用不尽,便散了许多给同僚,马冰跟着沾了光,得了许多从未吃过的美味。
其中,记忆最深的便是那一回的苏州糟鹅和一匣子宫廷内造点心,当真令人回味无穷。
点心自不必说,宫中御厨的手艺没得挑,材料也都是全国拔尖儿的贡品,哪怕同样一块平平无奇的红豆酥饼,也清香扑鼻,细腻柔滑,比外面卖的不知强了多少倍。
而那糟鹅用的是五斤多的太湖鹅,苏州来的厨子亲手做的,肉质细腻又不失紧致,糟味浓郁而悠长。
若吃的时候再配一壶小酒,那可真是绝啦!
马冰生于边陲北地,从未到过苏州,不过这些年在外游历时曾在饭馆中品尝过几回南方饭食。
当时她便觉得这些南货颇有风味,还想着等有朝一日事了,若得全身而退,必要往南边走一走……
不曾想,如今还没去苏州,就先尝了苏州名吃,也算意外之喜。
如此匆匆过了四五日,再有两天便是殿试了,入城的人潮才慢慢缓了下来。
马冰终于得了空闲,便一刻不停上街逛,果然比之前拥挤许多,连河上也泊着许多精美的画舫。
她耳力极佳,也不往人堆儿里扎,只在酒楼大堂里挑了个略清静些的角落,一边吃喝,一边竖起耳朵听众人说笑。
如今但凡有些名声的酒楼,几乎日日都有文会,有的是学子们自组织的,也有权贵们代办的,引了好些待考学子来一展才华,顺便拓展人脉,或是……解决下终身大事。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大凡读书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傲气,总觉得寻常女子如何配得起我?少不得也要貌比西施。
当然,若再有可做靠山的娘家,那就再好不过了。
故而许多读书人便待价而沽起来,并不急着在老家婚配,只待一朝皇榜高中,少不得有天定姻缘等着。
没见前头就有宁德长公主和驸马谢显这段佳话摆着嘛!
既然他能行,我为何不行?
没有适龄的公主,权贵家的千金也不错嘛。
殊不知他们只想得美,却完全没比较过自己和谢显的差距,当真犹如云泥之别。
谢显出身书香世家,少有才名,难得长得又俊,便立志定要娶个才貌俱佳的好女子。
少时他曾与师兄们入京游学,恰逢皇家秋猎归来,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谢显一行人被迫在路边酒楼上暂避。
也是天赐良缘,不过偶然间一次低头,就见一位少女红衣如火,肩背长弓手持马鞭,似一颗火种猛地撞入谢显的眼帘。
他从未见过这般神采飞扬的女子,当时就愣了,只觉满心满眼再也容不下旁的,腔子里一颗心砰砰乱跳,回过神时,那少女早已拐过弯去看不见了。
“那是谁?”他问几位师兄。
得知是宁德长公主后,谢显便默默立了志向:读书,科举,尚公主……
今次科举虽还有殿试未开,但会试已毕,此番上榜的三百零五位贵都已定了的,殿试不过最终排名罢了。
考了这么多次,大约自己什么水平也都心中有数,位置能变动的不过少数。
且世人素来只关注尖儿,若不能进入头三甲,剩下的二甲、三甲起起伏伏又如何?谁也不会在意你究竟是第七名还是第八名,不过科进士罢了。
故而除了寥寥数位觉得自己可能往一甲上搏一搏的,其余的都很放松,该玩就玩,该笑就笑。
有还未成家的,也乐意在此同时体验一把金榜题名和洞房花烛的人生二喜。
你说年纪大了?
这怕什么呢!
本朝鼓励改嫁,便是宫廷豪门亦有许多二嫁、三嫁女,皇上后宫中还有两位娘娘之前是嫁过人的哩!
李青禾就是其中一位。
他今年三十二岁,之前曾有过一任妻子,不过在他外出求学期间病逝,之后便一直没有续弦。
今日他出来文会,还没进门就被两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拦下,“老爷且慢。”
“作甚?”朗朗乾坤,又在天子脚下,李青禾倒也不怕他们使坏。
“老爷莫怕,莫怕,”一个穿着皂色锦袍的胖子站起来,一边擦着汗一边陪笑道,“敢问这位老爷贵庚,可有妻室?”
他在这附近的酒楼一连蹲守许多日,相看了许多学子都不中意,要么老,要么蠢,哪里配得上他的掌珠?
倒是这位看着年轻些,不过而立之年,更难得浓眉大眼气度非凡。
李青禾瞬间明白了他们的来意,也不扭捏,“三十有二,昔年曾在老家成过亲。”
那胖子立刻苦了脸,果然!
谁知他还没来得及沮丧,就听对方话锋一转,“奈何内子红颜薄命,不久便病故了,我勤于学业,并未再娶。”
嗯?!
那胖子顿时欢喜无限起来,当即红光满面心花怒放道:“极好,极好!啊不,节哀节哀,这个,小人黄友田,是江南的绸缎商,不敢说富比石崇,也算薄有资产……如今家中有个女孩儿,不敢说花容月貌,也是清秀佳人,又精通数术,着实是管家的一把好手,不巧三年前没了夫婿,正欲再续佳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