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然不是她自己闲着没事去纹的身,这是三天之前,突然出现在她身上的“咒印”。
咒印,实质上是一种“关系的实体化”。
据说,在国外的某个地方,一些自诩“魔术师”的神秘人士会利用圣遗物来召唤历史名人。召唤成功之后,召唤者的手背上就会留下咒印,以此来承载召唤者与被召唤者的契约关系,咒印消去之时,契约解除。
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咒印就是合同。
文明社会的人类习惯把合同一式两份打印在纸上,神秘侧的鬼怪却习惯把合同纹在身上。契约咒印是双方达成一致合议的合同,诅咒咒印就是强迫买卖、且显失公平的合同了。
那么问题来了,姜明舸身上的这合同到底是什么?
咒印出现的第一时间,姜明舸就把图案拍了个照,发给自己在美术方面相当有造诣的狐狸朋友。
“狐狸精”一词,在人类社会已经成了贬义。不过,它们实际上却是一群尤其喜欢写作、考研辅导和绘画,拥有着高级趣味,且喜欢住阁楼的动物。
姜明舸的好朋友甲方快乐狐在网上做自由插画师,以能正确理解甲方口中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是我想要的感觉”、“有没有五彩斑斓的黑”而出名。
发给它之后,它很快就辨认出缠绕在玫瑰上的尖刺锁链,是一种名叫“扯皮锁链”的中世纪刑具,作用是在鞭打农奴的同时,利用尖刺咬住囚犯皮肉扯下,非常残忍。
至于其他的线索,就暂时不知道了,毕竟术业有专攻,狐狸只擅长理解甲言甲语,不擅长神秘学符号。
回归咒印本身,这纹样是红色的,颜色却有明与暗的区别,尖刺锁链与吊笼像是艳红色的蔻丹指甲油一样,妍丽非常,似乎在随着她的呼吸明灭,那被束缚的玫瑰花与吊笼里的囚犯,颜色却暗沉沉的,像是干涸的血迹。
姜明舸的?
她的咒印只有尖刺锁链和吊笼是亮起的,理论上来说,应该存在另一个咒印,只有玫瑰与囚徒是亮起来的,两相结合、严丝合缝,才算是一张完整的合同。
甲方快乐狐帮她在社交媒体上建了个职业为“纹身师”的新账号,把纹样描下来发上去,权当海钓,聊胜于无。
查这种事情,没有三两天就能出结果的道理,姜明舸并不着急。
外头响起了闷雷,蜻蜓自低空飞过,没过一会儿,暴雨斜切过店招牌砸在地上,溅起了一地碎蝴蝶。
姜明舸又叫了一碟炸豆腐圆子,用筷子一夹,豆腐圆子一分为二,露出滚烫烫、颤巍巍的半流体,蘸着海椒面慢慢吃。
夜幕落下,巨幅霓虹亮起,将雨幕染成时红时蓝的颜色,雨势见小,姜明舸撑伞,坐磁浮列车回家。
姜明舸住在城郊的一处别墅区,这是外婆留给她的遗产,入住率不高,周围一圈儿都没人住。独门独院,非常清净,很适合她这种经常在家里鼓捣奇怪东西的神秘学民科。
半小时后,姜明舸走过自家爬满葡萄藤的外墙,推开院门,动作却倏地停住——
她突然对上了一双剧烈收缩的瞳孔!
有陌生东西进来了!
她身体上的反应绝对比思维更快,整个人已如豹子一样飞扑出去,顺势双蹬,毫不客气地往不速之客的胸口蹬了两脚,借着反作用力,呲溜一下拉远距离,警惕地盯着对方,双臂曲起,为肘击和格挡做准备。
对方晃了两下,倒了。
姜明舸:“…………”
什么鬼?我还没发力,你就倒下了?
姜明舸没动,保持原本的姿势和距离,眯起眼睛观察对方。
这是一个浑身湿透的……长发西装男。
他已经失去意识了,没有穿西装外套,漆黑的衬衫完全吸饱了水,冷而沉重的贴在他的身躯上,近乎诚实的展示着他每一根肌肉的精悍线条与胸膛处剧烈的起伏。
黑色皮革束带严丝合缝的扣在他的大臂上,这是一种名叫“袖箍”的男士西装配件,但不知道为什么,姜明舸却觉得这东西在他身上,气质却更像拘|束带。
血的气味混合着暴雨后的青草香一起钻进姜明舸的鼻子。
……她刚刚蹬踹的那两脚是不可能见血的,除非肋骨断了。
姜明舸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决定先把这人拖进屋。
进屋、声控开灯、把人拖到客厅地板上。
从玄关到客厅就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痕,这家伙受伤不轻,姜明舸从急救箱里翻出医用敷料,转身回去,顺手解开了他的黑衬衫。
他的身体简直就像一块被蹂躏过的破布一样,充满了破碎的伤口和鲜血。殷红血珠之下,他摸上去却像岩石与积雪一同铸就的雕塑,透出一种古怪而冷硬的苍白。
但他绝对不是岩石。
姜明舸只是用指尖轻轻扫过他的皮肤,他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就在瞬间紧缩起来,对外界的刺激敏|感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他不是人。
姜明舸眯了眯眼。
这不可能是人,人的体表温度这么低的时候,大概率已经陷入失温状态,身体僵木,对外界的刺激绝对无法做出反应。
而且……
姜明舸的视线停在他的腰|腹间。
——那里覆盖着明暗交错的锁链玫瑰,与她右手小臂上的那个咒印一模一样。
妍丽的玫瑰好似是直接从他的皮肤里扎根生长出来,随着他的呼吸而呼吸、颤抖而颤抖,与他精悍劲瘦、极富力量的窄腰形成了一种近乎脏|淫的矛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