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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了指桌上还摊着的工具,笑道:“能不能让我试试?”
赵赢看着他的眼睛,确定那其中没有嘲笑的成分,才“嗯”了一声,让出地方来。
卫东南从赵赢手中把那张白纸拿过来,没感觉到一丁点儿的阻力,竟让他品出一点儿破罐子破摔的悲壮感来。
“五折?!”卫东南震惊抬头,迅速环顾了一番这家小小的店铺:“你是要倒闭了吗?”
倒闭?赵赢想了想,觉得说法上虽然有些差别,结果大抵却是差不多的。
他不想多做解释,索性“嗯”了一声。
这次沉默的轮到了卫东南。
他心烦意乱地将桌上的纸铺平,才发现砚台里头没墨了,赵赢那张白纸上头一共只有四个大字,写得勉勉强强,最后一点墨都被连刮带蹭的用了个干净。
卫东南任命的开始磨墨,只觉悲从中来。
他曾经几次见到赵赢的时候都是在城里,那个酒吧他后来也打听过,换了两次地址,是城里最大的酒吧。
他也去过几次,发现并没有最先去的那几回混乱,也许是规模大了些,规矩也就多了些,这几次,他都再没有见过赵赢。
卫东南也问过那个聊过几句的调酒师,打听老板的下落。可那调酒师有一种超乎常人的警觉,没有给他任何答案,卫东南也是这几天才想明白。赵赢那样的男人,看着就招人,八成爱慕者都是要排队的,他若是不想,屏蔽任何找借口接近的人简直轻而易举。
本来以为两个人在没什么缘分,却没想到还能相遇在这样的小镇。
上林市是B省除了省会以外最大的一个市,下头是数不清的县城和乡镇,所以看见赵赢的瞬间他是不敢置信的。
直到后来在附近问了问,得知他盘下了这里的小二层,他才真的镇定下来,觉得这或许就是天定的缘分。
可是现在……
他抬头看了一眼在自己心中“并非池中物”的男人,心中苦闷。
或许他只是闲来无事来这里消遣一番,小镇的生活节奏很慢,确实很多人觉得会比城市里更加舒适,但抱着这样想法的年轻人却不多,多是想着养老的老年人。
他或许也开始觉得没意思了吧。
卫东南心中哀叹,十分心思,只有一分放在了砚台和吭哧吭哧被磨得墨条上,以至于砚台带着新生的墨汁“哐啷”一声掉在地上的时候,根本来不及往回捞。
赵赢没他那么多心思,从卫东南勤劳地磨墨开始,他就去忙自己的事,将蔬菜们一筐一筐的整理好,收拾空箱子,甚至思考如何把不好卖的菜进行一波捆绑销售。
卫东南那边垮台的时候,他正在店里找包装用的塑料盒子,听见声音一扭头,卫东南僵硬地站在那儿,没拣地上的东西,反而迷茫地朝自己这边看,像个呆子。
墨汁沿着不算平整地水泥地蔓延出了一条直线,从卫东南脚下开始,一直到了收银台。
赵赢看了他几秒钟,扭头走了。
卫东南下意识往前走了半步,一脚踩在了砚台上。
今天怎么会这么倒霉?
他低下头,顾不上弄脏手,叹着气捡起地上的东西,壮怀激烈。
赵赢拎着拖布回来的时候,看见卫东南跟个石狮子似的蹲在那儿,比自己刚才离开的时候还僵硬。
“怎么了?”
卫东南尴尬地将地上的砚台拿起来,这玩意儿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往地上溜了一圈竟然干脆利落的摔成了两半。
赵赢:“扔了吧。”
卫东南痛苦,本来想借此展示一下自己,却没想到展示不成,反而把人家的东西弄坏了。
他试图说点什么挽回自己的颜面,还没想好措辞又被赵赢拽到了一边去。
赵赢几下拖干净了地,抬眼看他:“跟我上楼。”
卫东南“啊”了一声,顺着赵赢的眼神低下头,才看见自己淡青色短袖下端沾染的大片墨渍,如果不是衣服足够长,八成裤子也会沦陷。
赵赢把拖布放在楼梯拐角,带着卫东南上了二楼,让他在小客厅里等着,自己进了卧室。
卫东南这是第一次到二楼来,他打量着这个不算大的地方。
沙发,茶几,小阳台,半开放式厨房,四个人吃饭都会略显拥挤的餐桌。
虽然有生活的痕迹,但是……很空,几回看不见什么彰显个人色彩的东西,无声地倾诉着冰冷和寂寞。
厨房像是开过火的样子,但是明显次数不多,远远看去,里面的调料都算不上齐全。
小阳台上挂着几件衣服,看样子已经晾干了,衣服的主人洗得随便,挂地也随便,甚至都不愿意抖上两下把衣褶抖平整。
很难想象这就是那个男人生活的地方。
卫东南忽然福至心灵,赵赢不会是破产了吧?
他站在客厅正中央,回想着自己高中时期见到的赵赢是什么模样。
丝质衬衫,最上头的两个纽扣开着,倚靠在宽大的沙发上,手中端着一杯红酒,却不急着喝,朝嘴边送过去,也只是一小口,偶尔会有人朝那边凑过去,但很快就会有人拦住,偶尔是侍者,也偶尔是别的人。
像个贵公子,坐在喧嚣尘世的角落里,任谁也扰乱不了他的宁静。
然而卫东南知道,如果真的有人惹了他生气,他会用怎样的眼神看着你。
冷漠、凌厉,像是即将一刀划开你的心脏……
卫东南朝卧室的方向看了一眼,脑子里丰沛的形容词骤然来了个急转弯,一番折腾之后,就剩下了两个字: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