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知冬的升学宴办得热闹,拢共坐了二十来桌,花费了大伯和大伯娘不少钱,但这钱花得高兴。
大伯和大伯娘脸都快笑开花了,为了孩子能安心读书,刚办完升学宴就买票准备回去打工赚钱了。
上一世的大伯娘一直怨念大伯赚不到钱,她身体又不好,许知冬成年后一直没找到女朋友也心急,大伯又喜欢出去打牌,一天一包烟,家中整日吵吵嚷嚷没一刻安静的时候。
大伯娘四十多岁就被气出了癌症,面容也越显刻薄。
记忆中的大伯娘哪有如此高兴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没歇过,说话不是语极快的尖刻,而是舒缓的、轻松的。
以前是‘穷’和‘债’两座大山压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一直压抑着。现在许知冬就是那束冲破黑暗的微光,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今后会怎样,但也算是看到了希望,有希望才有动力。
送走大伯和大伯娘,许知南也要准备带奶奶和姑婆去省城走一趟,吴子睿也一起。吴子睿的母亲不放心他,也跟着一起,同行的还有罗浩。
许知熙在家带许知蓓,许知冬和爷爷在田里劳作。
他们这里种植的是杂交水稻,有公稻和母稻之分,母稻就是来年的稻种。公稻打农药很多,全靠药物维持,自家种来都不吃,一般会用来喂鸡鸭。
他们小时候是会吃公稻的,生活窘迫没办法,但现在日子稍微好过一点,便不吃了,也怕吃出病来,得不偿失。
现在正是公稻和母稻授粉的季节,需要人工授粉,午时阳光最烈的时候花粉最好,得拿着竹竿到田里去摇公稻的花粉,待花粉洒在母稻花朵之上,这才完成一轮的授粉。
这样的授粉每日得进行三轮,间隔半小时去进行下一轮。
又累又热,稻谷叶子上也有极为细小的毛刺,稍不注意就得划伤。
公稻枝干高,许知熙现在不到一米五的个子下田就看不到人影了,平常都是三兄妹和爷爷一起去摇花粉。许知熙和爷爷负责最大的那个田,有一亩五左右;许知南负责的是芭蕉树那里的两块田,总共有七分;许知冬负责沱田,有八分。
虽然种植杂交水稻很累也很麻烦,但稻种价格贵,比普通稻谷贵好几倍,每家都有种一两亩杂交水稻。他家穷,种得多一些。
剩余的田地里种的是普通的稻谷,普通的稻谷要上交公粮,剩下的才是自家吃的。
许知冬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许知南要带奶奶和姑婆去省城,但许知南是个有规划的,肯定有事要做,他多劳作一两天也无所谓。
他信现在的许知南,从心底的信服,有时候做事之前都想问问许知南的意见,也不知怎么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但许知南现在已经不过问他的事情了,大事小事都让他自己做选择,他又怕出错,时常会感到彷徨无措。
次日,一行六人要一起坐上了去市里的车,然后在市里火车站买到省城的火车票,这一段路程许知南走过很多次。
姑婆早在林水镇的汽车客运站等着了,罗浩也是坐摩托车去的林水镇客运站,许知南和奶奶还有吴子睿和吴妈四人走路去的林水镇。
夏季天亮得早,四人也走得早,赶的第一班客车。
客车破旧,气味难闻,六人都准备了塑料袋,怕吐在车上,到时候气味更难闻。许知南和罗浩并排而坐,两人坐上来就准备睡觉,睡着了便不会晕车。
许知南是真的睡着了,现在的路也不是平整的柏油路,坑坑洼洼的,车身摇晃下更容易入睡。许知南的头搭在罗浩肩上,罗浩的头也靠着许知南的头,若是靠着窗,车身一晃脑壳就得砸窗上。
到了市里买好火车票,六人才出去吃早餐,坐客车前是完全不敢吃东西,尤其是沾了荤腥油腻的东西,否则把胃里的东西呕出来还不够,得将五脏六腑一起呕出来才会好受。
下车许久脑袋仍旧是晕晕沉沉,浑身疲软,六人都选择了吃点清淡的稀粥喝。
吃了东西再回火车站等着,等检票上车去到省城。
姑婆没有来过省城,看到火车站那么多人不适应,拽着许知南的衣服彷徨不安,许知南两只手各拉着一个老人。奶奶倒是高兴得很,从出生到现在是第一次见到大城市,看到九层高的楼房惊叹出声,“这么高啊!”
“城市土地资源紧张,以后还会往更高的建。”许知南道,“罗浩,你带吴子睿去你亲戚那边看看,我先去省医院那边,等我忙完了就去你们那边汇合。”
罗浩掏出一个翻盖手机塞到许知南的衣兜里,“电话联系。”
许知南没拒绝,有电话确实方便一点,他都准备读高中买一个。
路上拦了出租车,许知南带着两位老人直奔省医院。任何时候医院都是最繁忙的,许知南带着两位老人穿梭在拥挤的人潮里,挂号、找医生开单子、做检查,整套流程下来都已经下午四五点了,而检查报告还得明日才能拿到。
还有两项检查得明早空腹做检查,因此得在省城住一晚。
罗浩定了酒店,三个标间。吴子睿也定下来要到省城来学手艺,今天下午已经在店里登记好了信息,明日就可以上岗了,时间紧迫,他不准备回老家了,衣物那些让自己老妈邮寄过来。
晚上吃的是中餐,吴妈付的钱,她是从心底感激两位同学的,来这一趟还一分钱没花,心底十分不自在。
吴子睿去当学徒还有工资拿,每月五百块包吃住,以后会做了按正式员工的工资,客人订蛋糕做的师傅也有提成,哪里去找这么好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