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喝着、说着,他们之间模糊了谁是健康的,谁是病人这个概念。韩宝来说:“我来小香河这些日子,野味吃了不少,但今晚吃到了真正大厨做的招牌菜,秒杀了我的味觉。乡亲们待我如同贵宾,我心里真的过意不去。其实我真的没做什么。再说,我今天干农活,我还不如一个妇女。”
陈老爷子皱纹舒展开了,他一脸的皱褶子,笑起来纹路有波光泛动:“小韩,你来到咱小香河是咱小香河的福,小香河有了一种少有的兴旺气象,乡亲们打心眼里是喜欢你的!”
陈小斌说:“兄弟,现代农村就需要你这样有专业技术的领导当领头雁。不管上面说得多么动听,政策有多么深入民心,但没有技术力量的扶持、没有资金的支撑,还是原始的耕作,简单化的自然经济,哪有什么改观?”
韩宝来夹着羊肉涮一涮,然后醮酱汁大嚼特嚼,吃得满脸红光,额头冒汗,嘴里含着食物说:“是这个理,是这个理。我也担心,领不好这个头。现在面临着几大难题啊,交通不便,主要劳力不在家,村庄多年形成的庸懒之气一时难以改变。”
陈抟老爷子说:“事在人为。当年打鬼子,谁能料到几个土八路能打胜小鬼子?当年打老蒋,谁能料到我军能赢?当年搞人民公社、吃大食堂,谁敢说食堂下放、人民公社解散?当年批地富反右,谁能知道还有十一届三中全会,全部落实政策……”
陈小斌说:“是啊,我们读书的时候,总是说什么社会主义优越性,资本主义的掘墓人。现在打开国门一看,咱还得老老实实当小学生跟人家学管理,学资本运营,学市场经济,学技术革新。我看啊,不管什么制度,能让百姓幸福指数高,社会福利好,人心稳定、老有所养、病有所医、居有定处、年轻人事业有成,孩子学有所成。那便是一个理想社会。”
韩宝来听了陈小斌这一席话,不由对他刮目相看,朝他竖起大拇指:“大哥,行啊,你很有政治眼光啊!”
陈小斌仰面叹息:“我读技校的时候,有过好一阵子迷惘。后来,我通读了爷爷收藏的全套毛选。真的,我读完了眼前如拨云见日。我认为毛选是世界是最伟大的著作,它是有史以来,完全过《圣经》的作品。读完之后,我彻底懂得了什么是社会、什么是三观,什么是经济,什么是唯物辩证法。我的厨艺,你有没有吃出有唯物辩证法?”
韩宝来大吃一惊,摇了摇头,陈小斌的思想高深莫测啊!你别小瞧一个山民,他们语出惊人啊!
张咪眉眼生辉,凭良心说张咪天生一张明星脸,现在虽然是素颜,那头也只是那么随便一梳,也没有扎起来,瀑垂在肩头,但天生梢翘起来,起着小波浪,衬着一张林心如的杏眼桃腮。唉,此人只应天上有,谁叫她天生丽质,不是说倾城倾国、红颜祸水吗?可能是天意如此!你看陈小斌现在为她患上绝症,生命悬于一线,看不出他有什么后悔,依然如故地爱她!宠着她!呵护她!
张咪可不敢看韩宝来,避着他不时递过来的目光,嫣然笑着:“小斌啊,做事有天才般的想法。他的菜为什么能出名?这不是他自吹自擂。他在技校的时候,就拿了两届冠军。他年纪轻轻能进星级大酒店,也是他做的菜风头盖过了那些大牌子厨师,只是……”
说着,张咪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大颗大颗滚落了下来。陈小斌忙递给了她一块纸巾,淡然一笑:“她就是不懂哲学,看不淡生死。我怎么教她,就是教不会她怎么然物外。来,我教你唱《生如夏花》:也不知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也不知要多难才能睁开双眼——”
陈小斌小声哼唱起来,张咪敲着碗,跟着哼唱起来:“我从远方赶来恰巧你们也在,痴迷流连人间我为她而狂野。我是这耀眼的瞬间,是划过天边的刹那火焰。我为你来看我不顾一切,我将熄灭永不能再回来。我在这里啊,就在这里。惊鸿一般短暂,像夏花一样绚烂……”
歌声越了生死,越了悲怆,那是一种豁然开朗的顿悟,那是大彻大悟的化境。韩宝来忍不住跟着和唱起来,那歌声能越天地间一切情和恨、苦和痛。
陈抟老爷子饱经岁月苍桑,也是老泪纵横,他是用碗喝酒的,大口大口带着泪水咽了下去,仿佛喝的不是酒,喝的是一种烈焰,喝的是一种生与死的脱。可以想像得出,陈老爷子曾经为陈小斌而自豪过,可是好景不长,没想到小斌命中有此生死劫!
对酒当歌。三个人在歌声中,在微醺中,唱了一曲又一曲。韩宝来若有所悟:“大哥,你的菜之所以能征服食客,那是有抓手的。万物皆有性。你张扬了食材的品性。比如这羊排,你就张扬了羊排的鲜美,外焦里嫩,酥脆黏牙。”
陈小斌一拍大腿:“兄弟,你不愧是文化人!我的菜确是如此吊人胃口,张扬的是万物的天性。其实,我现在服的中草药也是用的药的天性。黄帝内经有云:万物相生相克。此病不可能没有克治的良药。以前就听说过鸡尾酒疗法,运用多种抗病毒疗法,但我认为这不是最佳的疗法。我甚至抛弃了抗病毒的药物。回家之前,我感觉浑身乏力,说话都有气无力,我先带张咪辟谷。阿爹还以为我们是绝食。这是道家治百病的不二法门啊!当时,我们只喝山泉,那一段时间,阿爹以为我们这样辞世了。真没骗你,我俩仅仅靠清泉度日,都是神志昏迷不清。过了一个月,阿爹不忍我们弃他而去,他用草药水救醒我们。我们又喝了三个月草药水,再从陈爷爷哪里买些蜂蜜水补充一些能量,半年之后,我们的体力有所恢复。一年之后,我们顺利熬过了生死劫,打破了黑色预言。现在,我俩又活了一年,已经创造了神话!”
韩宝来不由暗暗佩服,所谓久病成医,陈小斌悟性极高,对生理、病理、药性都有深入地钻研,他向绝症起挑战,这不是痴人说梦。
“高手在民间。斌哥,你就是民间的高手,你用事实证明了你的博大精深!”韩宝来略有醉意,向陈小斌竖起大拇指。
陈小斌苦笑着说:“不是说与天斗其乐无穷,我与命斗其乐无穷。我没有退路了,只有靠自己掌握自己的命了。我再说针灸吧。我不是用单一的针灸术,我是用草医疗毒,熏蒸出汗排毒,还用拔火罐的方式散毒,再用小针刀放出淤血。其实,人体就是一个小宇宙,我就是要将气血理顺,往复循环,新陈代谢,达到舒畅。你看我现在的精神,也并不是一个在死亡线上挣扎的人,而是一个看到了一线希望的摸索者。”
张咪醉心在陈小斌高深的“宏论”中,看到出她把自己的命交给了他,她反而不再害怕死神的捉弄。
“没错。以前,我感觉死神离我很近,我的免疫系统遭到破坏,到处是疱疮、疥癣,全身痒得要死,感觉病毒像无数的白蚁在啃噬着我的肌体。我完全对生活丧失了信心。现在,我脸上连一个痘痘都看不到,我的免疫系统一天一天在恢复,这已经是奇迹了……”张咪说着亲身感受,眼泪扑簌扑簌地掉落下来,倾诉着内心的隐痛。
陈小斌帮她揩着泪,充满了天才满的自信:“咪,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重获新生,我还要让你确诊之后,怀上咱们的宝宝,过咱们神仙眷侣的日子。阿爹,你一定会抱上孙子,绝对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孙子!我保证!”
陈抟如同木雕的菩萨面无表情,只是略微点了点头,咂着嘴巴子说:“事在人为。孩子,爹自始至终支持你,跟你同甘共苦。爹等你苦尽甘来,否极泰来,咱们陈家也,也有一个盼头——”
陈老爷子说罢,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别过脸去,哽咽着说:“韩村官,你今天来,这是一个福音,增强了我们全家人的信心!”
韩宝来是个乖觉儿:“斌哥一定会创造奇迹!这是患有这种病的人,一个福音。到时候,斌哥可就震惊医学界!我们小香河村要出一位再世华佗!斌哥,我还想拜你为师,当一个救死扶伤的药师,悬壶济世。”
陈小斌满口答应:“好,好,好。我其实就有这种想法,我治好了自己,治好了张咪,我还要当华夏第一人!我就在这个山谷,搞一个往生谷。为什么叫做往生谷呢?就是死里逃生,咱们死过一回了,活下来就是一个奇迹。”
韩宝来眼睛一亮,马上拍板:“好哇!这是一个举世皆惊的壮举。斌哥,嫂子,你们康复之日,就是往生谷挂牌之日!我帮你们跑下这个轰动世界的项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