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隆又倒了一碗酒,敬给小夭,小夭笑着喝完。
丰隆期期艾艾,看看黄帝,又看看颛顼,颛顼不耐烦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丰隆嘿嘿地笑:“那个……我是觉得……我和小夭的婚事该办了。我爷爷还希望能看到重孙子,外爷肯定也希望能看到重外孙。”
小夭的心咯噔一下,好像走在悬崖边的人突然一脚踩空了,她的手不自禁地在颤,她忙紧紧地握着拳头,低下了头。
丰隆眼巴巴地看着黄帝,黄帝笑道:“我没什么意见,你们年轻人的事,你们自己做主。”
丰隆放心了,立即眼巴巴地看着颛顼。颛顼微笑着,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不紧不慢地喝着。丰隆可怜兮兮地说:“陛下,您看您都一堆女人了,
您也可怜可怜兄弟。我承诺过小夭,这辈子就小夭一个女人。我绝不是有意见,我心甘情愿。只是家里催得紧,我想把婚事办了。”
颛顼喝尽了杯中的余酒,微笑着说:“这是小夭的事,听凭她的意愿。”
丰隆暗吁口气,一个、二个说得都好听,可这两位陛下比高辛的那位陛下难缠得多。丰隆挪坐到小夭身旁,小声问:“你觉得呢?”
小夭咬着唇没说话,丰隆和她回来时,一点征兆都没有,可显然丰隆早已计划好。其实,丰隆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大大咧咧。
丰隆柔声说:“你若喜欢住在神农山,咱们求陛下赏我们一座山峰,反正修葺好的那些宫殿总是要住人的,便宜别人还不如便宜咱们。你若喜欢轵邑,赤水氏在轵邑有个大宅子,回头让人按照你的喜好翻新一下。你若觉得这两个地方闹腾,喜欢清静,可以去赤水。赤水城你去过吗?那里很多河、很多湖泊,有点像高辛,你肯定会喜欢。赤水的老宅子十分美丽,整个宅子在湖中心,夏日时,接天映日的荷花。”
丰隆看着小夭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你喜欢学习医术,可以继续学习,将来即使你想行医,我也绝对支持。”
小夭觉得,如果真如丰隆所说,生活已经厚待了她。赤水城不大不小,美丽安宁,也许她可以在赤水城开个医馆,没有激荡心扉的喜悦,也不会有撕心
裂肺的伤痛,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她想说同意,可话到了嘴边,总是吐不出,只能点了点头。
丰隆问:“你同意了?”
小夭再次点了下头:“嗯。”
丰隆乐得咧着嘴笑,挪回了自己的位置,说道:“我晚上就写信给爷爷,让爷爷派人去和俊帝陛下商议婚期。”
正事说完,四人开始用饭。小夭一直沉默,颛顼只是微笑,话十分少。黄帝陪着丰隆聊了几句,别的时间都是丰隆自得其乐、自说自笑。
吃完饭,丰隆不像往常一样还缠着黄帝说话,而是立即告辞,兴冲冲地驾驭着坐骑飞走了。
小夭走进屋子,给父王写信,请父王帮她择定吉日完婚。
写完信,小夭召来赤鸟,把信简系在赤鸟腿上,刚放飞赤鸟,颛顼一手把赤鸟抓住,一手握住了她的手。
小夭疑问地看着颛顼,颛顼问:“你真想清楚了?”
小夭道:“已经订婚,迟早都要嫁,既然丰隆想近期完婚,那就近期完婚吧!”
颛顼说:“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别人?”
小夭笑起来:“说老实话,你手下虽然人才济济,丰隆也是数一数二的,难得的是他性子豪爽,对男女情事看得很淡,肯迁就我。当年我和他订婚时,你也说过不可能再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颛顼沉默。
小夭叫道:“哥哥!”
颛顼说:“我不想你嫁人!”他的手冰凉,指尖微微地颤着。
小夭拍了拍他的手:“我明白
。”
“你不明白!”颛顼垂眸看着自己的脚尖,眼中满是哀伤和绝望。
小夭说:“我真的明白!当年,你和馨悦完婚时,我心里很不痛快,觉得你好像被馨悦抢走了,从此后,我只是个外人。”
颛顼猛地抬眸,目光迫切地盯着小夭:“我成婚时,你难过了?”
小夭自嘲地笑,点了点头:“当时真的很难受,觉得就像本来只属于自己的东西被人给抢走了。后来才知道自己小心眼了,你和馨悦已经成婚三年多,你依旧是我哥哥,并没有被馨悦抢走。将来,即使我嫁给了丰隆,你依旧是我最亲近、最信赖的人。”
可他要的并不仅是这些,他还想要……颛顼笑着,心内一片惨淡,小夭什么都不在乎,只要求唯一,他如今还有什么资格?
他不是没有机会,他比所有男人都更有机会,当他们还在辛苦接近小夭时,他已经在小夭心里,只要他肯伸手,任何人都不可能有机会,可他为了借助那些男人,一次又一次把小夭推给了别的男人。
轩辕城步步危机时,他得到了璟的帮助,来到了中原;神农山重重杀机时,他得到了丰隆和璟的联手支持,让整个中原都站在了他身后。等到他不需要借助他们时,小夭却把心给了璟,把身许了丰隆。
轩辕城时,明知道璟深夜仍在小夭屋中,他却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凝视着大荒的地图,枯坐到天明;
紫金顶时,明知道小夭去草凹岭私会璟,通宵未归,他依旧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憋着一口气处理案牍文书,通宵不睡;最危急时,明知道小夭答应嫁给丰隆是为了他,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彼时的他,自保都困难,口口声声说着喜欢他的女人,连他的面都避而不见,可小夭为了他,答应了嫁给别的男人。
颛顼把小夭的手越抓越紧,赤鸟不安地鸣叫,挣扎着想逃生……黄帝突然出现,叫道:“颛顼!”
颛顼和小夭都看向黄帝,黄帝异常温和地说:“颛顼,让赤鸟离开。”
颛顼缓缓松开了手,赤鸟振翅高飞,向着高辛的方向飞去。
小夭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说道:“这事是比较突然,丰隆做事真是太冒失了。”
颛顼转身就走,声音阴沉:“他冒失?他比谁都算得精明!”
小夭看颛顼消失在云霄间,困惑地问黄帝:“颛顼和丰隆有矛盾吗?”
黄帝淡笑:“君王和臣子之间永远相互借助、相互忌惮。”
小夭欲言又止,黄帝道:“没什么可担心的。丰隆是聪明人,他会为自己谋求最大利益,但不会越过为人臣子的底线。这世间,但凡能者肯定都有些脾性,颛顼既然用他,就要容他!为君者,必须有这个气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