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斐糊涂了,难道他真杀错了人?不、不会!他绝不会认错那一双眼睛!沐斐喃喃说:“我不会认错,我不会认错……”
颛顼冷冷地说:“就算知道错了,也晚了!你伤害了小夭,必须拿命偿还!”
颛顼转身就走,丰隆随着他出了地牢。
颛顼面无表情地站在悬崖边上,虽然刚才他看似毫不相信地驳斥了沐斐,可心里真的是毫不相信吗?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小夭是蚩尤的女儿了,颛顼开始明白小夭的恐惧,一次、两次都当了笑话,可三次、四次……却会忍不住去搜寻自己的记忆,姑姑和蚩尤之间……
丰隆静静站在颛顼身后。颛顼沉默了许久,说道:“被蚩尤灭族的氏族不少,可还有遗孤的应该不会太多,首先要和沐斐交好,才能信任彼此,密谋此事;其次应该修炼的是水灵、木灵。另外,我总觉
得他们中有一个是女子。只有女子配合,才有可能在适当的时机,不露痕迹地分开馨悦和小夭,阻拦下我派给小夭的护卫苗莆。有了这么多信息,你心里应该已经约莫知道是谁做的了。”
丰隆说:“你明天夜里来小祝融府,我和馨悦会给你一个交代。”
颛顼道:“沐斐刚才说的话,我希望只你我知道。不仅仅因为这事关系着我姑姑和俊帝陛下的声誉,更因为我那两个好王叔竟然想利用中原的氏族杀了小夭。”
丰隆说道:“我明白。”小夭的事可大可小,如果处理不好,说不定整个中原都会再起动荡。
颛顼说:“我把小夭放在明处,吸引所有敌人的注意,让我的敌人们以为她是我最大的助力。就连把她送到小祝融府去住,也是让别人以为我是想利用小夭讨好你,他们看我费尽心机接近你,反而会肯定你还没站在我这一边,其实是我给小夭招来的祸事。丰隆,小夭一直都知道我在利用她。”
丰隆拍了拍颛顼的肩膀:“小夭不会有事。”
颛顼苦笑:“只能把全部希望寄托在相柳身上。”
深夜,颛顼在暗卫的保护下,秘密进入小祝融府。
馨悦的死卫将颛顼请到密室。
丰隆和馨悦已经在等他,颛顼坐到他们对面。
丰隆对馨悦点了下头,馨悦说道:“经过哥哥的排查,确认伤害小夭的凶手有四个人,除了沐氏的沐斐,还有申氏、詹
氏和晋氏三族的遗孤,申柊、詹雪绫、晋越剑。”
颛顼说:“很好,谢谢你们。”
馨悦说:“雪绫是樊氏大郎的未婚妻,他们青梅竹马,一块儿长大,三个月后就要成婚。越剑和郑氏的嫡女小时就定了亲,樊氏、郑氏都是中原六大氏。”
颛顼盯着馨悦,淡淡问:“你是什么意思?”
馨悦的心颤了一颤,喃喃说:“我、我……只是建议你再考虑一下。”
丰隆安抚地拍了妹妹的背一下,对颛顼说:“其实也是我的意思。你现在正是用人之时,如果你杀了他们,就会和中原六大氏中的两氏结怨,很不值得!颛顼,成大事者,必须要懂得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小夭受伤已成事实,你杀了他们,也不能扭转,只不过泄一时之怒而已,没有意义!但你饶了他们,却会让你多一份助力,成就大业。”
颛顼沉吟不语,一会儿后才说道:“你说得很对。”
丰隆和馨悦都放下心来,露了笑意。
颛顼笑了笑,说道:“我想给你们讲个我小时候的事。那时,我还很小,我爹和我娘去打仗了,就是和你们爷爷的那场战争,我在奶奶身边,由奶奶照顾。有一天,姑姑突然带着昏迷的娘回来了,姑姑跪在奶奶面前不停地磕头,因为她没有带回我爹。我爹战死了!奶奶问姑姑究竟怎么回事,姑姑想让我出去,奶奶却让我留下,她说从现在起,我是这个
家中唯一的男人了。姑姑说的话,我听得半懂不懂,只隐约明白爹爹本来可以不死,是九叔害了他,可爷爷却会包庇九叔。我看到奶奶、姑姑,还有我娘三个人相对落泪。”
颛顼看着丰隆和馨悦:“你们从没有经历过痛失亲人的痛苦,所以无法想象三个女人的痛苦,她们三人都是我见过的世间最坚强的女子,可是那一刻,她们三人却凄苦无助,茫茫不知所依,能令见者心碎。就在那一刻,我对自己发誓,我一定要强大,要变得比黄帝更强大,我一定要保护她们,再不让她们这样无助凄伤地哭泣。可是,她们都等不到我长大,我娘自尽了,我奶奶伤心而死,我姑姑战死,我没能保护她们,她们最后依旧孤苦无依地死了……”
颛顼猛地停住,他面带微笑,静静地坐着,丰隆和馨悦一声都不敢吭。
半晌后,颛顼才说:“我是因为想保护她们,才想快快长大,快点变强,才立志要站在比爷爷更高的地方。我现在长大了,虽然还不够强大,但我绝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我的亲人。如果今日我为了获取力量,而放弃惩罚伤害了小夭的人,我就是背叛了朝云殿上的我,我日后将不能再坦然地回忆起所有过往的快乐和辛苦。”
颛顼对丰隆说:“的确如你所说,这世间有事可为,有事不可为,但无论什么理由,都不该背叛自己。我希望有朝
一日,我站在高山之巅、俯瞰众生时,能面对着大好江山,坦然自豪地回忆一切,我不希望自己变得像我爷爷一样,得了天下,却又把自己锁在朝云殿内。”
丰隆怔怔地看着颛顼,颛顼又对馨悦说:“你劝我放弃时,可想过今日我能为一个理由舍弃保护小夭,他日我也许就能为另一个理由舍弃保护你?”
馨悦呆住,讷讷不能言。
颛顼说:“我不是个好人,也不会是女人满意的好情郎,但我绝不会放弃保护我的女人们!不管是你,还是潇潇、金萱,只要任何人敢伤害你们,我都一定不会饶恕!”
馨悦唇边绽出笑,眼中浮出泪,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
颛顼笑道:“绝大多数情况下,我都是个趋利避害、心狠手辣的混账,但极少数情况下,我愿意选择去走一条更艰难的路。得罪了樊氏和郑氏的确不利,我的确是放弃了大道,走了荆棘小路,但又怎么样呢?大不了我就辛苦一点,披荆斩棘地走呗!”
丰隆大笑起来:“好,我陪你走荆棘路!”
颛顼道:“我相信,迟早有一日,樊氏和郑氏会觉得还是跟着我比较好。”
丰隆忍不住给了颛顼一拳:“疯狂的自信啊!不过……”他揽住颛顼的肩,扬扬自得地说:“不愧是我挑中的人!”
颛顼黑了脸,推开他,对馨悦说:“我没有特殊癖好,你千万不要误会。”
馨悦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一边匆匆往外走,一边悄悄印去眼角的泪:“懒得理你们,两个疯子!”
丰隆看密室的门合上了,压着声音问:“你究竟是喜欢我妹的身份多一点,还是她的人多一点?”
颛顼叹气:“那你究竟是喜欢小夭的身份多一点,还是她的人多一点?”
丰隆干笑。
颛顼说:“虽然决定了要杀他们,但如何杀却很有讲究,如果方式对,樊氏和郑氏依旧会很不高兴,不过怨恨能少一些。”
丰隆发出啧啧声,笑嘲道:“你刚才那一堆话把我妹妹都给忽悠哭了,原来还是不想走荆棘路。”
颛顼盯着丰隆:“你不要让我怀疑自己挑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