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村,村外河边,一群男人聚在一起,一边洗衣服一边闲聊。
“听说咱村旁的山里要建个矿?是不是真的?”一个中年汉子问道。
“是真的!”另一个年轻点的男人回道。
“真的假的,宝成。”
“当然是真的了,我婆娘给村长送腌鱼的时候问过了。”谈起自己家能和村长攀上关系,宝成脸上露出炫耀的神色。
一听他这么说,旁边人凑过来起来七嘴八舌起来。
“也没听说过咱这产金子产煤,能有什么矿?”
“你管它产什么,既然建矿厂,就得招工吧。宝成,村长有说过什么吗?”
宝成很享受这难得的时刻,慢悠悠的说:“招是招工,但是不是来咱们这招工,这事哪有准。不过村长专门有提醒我婆娘,听着点消息,如果招工可以去试一下,待遇应该不差。”
宝成环绕四周,看着周围男人们脸上的惊讶和开心,心里暗喜。他没说出口的是,其实矿里的招工名额不多,自己婆娘给村长送礼就是为了能占一个名额。
这时,他看到人群边缘一个有点突兀的身影,心中一盘算,故意高声说道:
“看看你们,还围着我问,我这也知道没多少啊。你看人家孟大哥,多淡定,说不定早就知道了。”
那男人身子僵了一下,端起放衣服的盆站了起来:“看你说的,我哪知道,只是这消息跟我没什么关系。我洗好了,担心家里孩子们,先回去看看了。兄弟们你们慢慢洗。”站起来后,那男人本就高大的身板,更明显了。
说完,一个人往回村的方向走了。
“一个鳏夫,傲什么傲,就算之前家里有点臭钱,后来不也来投奔咱村了吗?”旁边人讨好的跟宝成说道,“当初要不是有王婆子收留他,他和他那两个野崽子,就算逃过兵乱,也得在前两年饥荒里饿死!”
宝成本就没有生气,现在那人走了,正好放开手脚聊:“我跟他计较什么,没了婆娘的男人,还不就是个苦命人?幸亏还有个女儿,算个盼头。不过饥荒后家家都不容易,也不知道他以后怎么带大这俩孩子。”
“还能靠什么?你以为他一个鳏夫没有婆娘可怜,其实人家偷偷给自己找了好几个婆娘呢。”那中年汉子笑着说道。
宝成听到这话题有点不好意思:“他怎么这么不知羞,还做这事呢。”接着又忍不住八卦的心,“李家大爷,你说,就孟鳏夫这身板,从背后看,长的跟个女人似的,还有女人能看上他?”
“宝成你刚成亲没两年,还年轻,不知道也正常。”李家大爷听完,笑的起了皱纹,意味深长的说,“他这种长的壮实的,在床上经得起女人折腾。那些要找点刺激的娘们,还就喜欢围着他这种人。”
说到这,李家大爷停了停,满意的看着话题中心从宝成身上又回来了:“当初那王婆子病死没多久,我就瞅见过!现在更是,动不动就被女人拽到地里去了。”
宝成惊讶的捂住嘴:“啊?跟谁啊?去地里干什么?”
李家大爷一拍大腿:“你说他一个外来人,无依无靠,怎么就能在富贵村安身?多想想,你猜都能猜到他跟谁,去做了什么了。”
旁边有人插嘴说道:“不知道他来这之前什么德性,说不定也不干净。你看到他那俩孩子,模样水平差的多大,没准都不是跟同一个女人生的。”
“没准就是因为身子壮,耐不住寂寞,偷人被赶了出来。生的是野种,没人认,就只能自己养了。”还有人津津有味的补充道。
李家大爷看了看旁边的宝成,敲打道:“宝成啊,你别看孟鳏夫名声已经臭了,可人家毕竟有个女儿。还养的不错,再过两年,没准也能在村里挺直腰板了。这男人,还是要生个女儿才行啊。”
李家大爷把自己跟那鳏夫比较,又戳了自己只生下一个儿子的痛处,宝成气了半天,只闷出一句:“我跟我婆娘早晚生出女儿,不用你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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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若婡回到自己在富贵村的住处:一处墙壁粗糙的土房,木制的门窗能看出早些年建造时用过心,但多年下来早已布满裂痕。房子周围搭了一圈栅栏算是围了个院子,后来院子里养了只公鸡,女儿这才吃上了鸡蛋。
孟若婡进了院门,女儿跑过来:“爹!你回来了!我今天喂了鸡。”
“若瑶真乖。不是说了,这些活你不用管的,让小妱做就好。”说着,孟若婡有点不满意的看着后面怯生生的儿子。女儿虽然才八岁,不仅长的健康漂亮,而且机灵能干。小儿子虽然只晚生两年,瘦的像个小猴子,平时也不怎么说话。即使孟若婡没有明说,两个孩子也是知道自己在家中的地位的。
他拉着大女儿进了屋子,里面只有一间,进门只有一张床、一张桌、两把长凳。家里虽简陋但打扫的干干净净。
“你好好读书,才是正道。家里这些杂事不用你操心。”孟若婡爱抚这女儿的头,说道。
“爹,我会的。可是我已经不小了,我可以帮帮家里的,比如你出门,我可以陪你。”孟若瑶皱了皱眉头,犹豫的说道,“我不喜欢村里人,”
孟若婡知道这帮长舌的男人,在背后肯定会嘴自己。但他懒得管,也管不了。只养活自己的孩子,已经够他累的了:“没事的,不用喜欢他们,爹把你们拉扯这么大,总有些办法的。”
他将女儿抱在怀里,思绪却飘向远方。自落月山与负心女相别,已经整整过去十年。
最近不知为何,他又不时想起了那个人,甚至隐隐约约觉得女儿有点像她。
每当这种念头涌起,他便在心里唾弃自己:一个只相处了不到一天的登徒子,居然让自己念念不忘这么多年,还幻想女儿是对方的种,真是贱。
说起来,当初自己只因对方一句戏言,就在家里苦苦等提亲,已经很贱了。
他整整等了一年,从满怀希望到绝望,才意识到自己是被耍了。以至于他经常记不得这等待的一年自己做了什么。后来,孟若婡的肚子居然一天天大了起来。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是吃胖了,还是爹先意识到他怀孕的事情。
明明守宫砂尚在,却怀孕了,还有比这更匪夷所思的事情吗?
爹娘一起逼问孟若婡孩子的娘是谁,可他尚未经人事,哪里知道这孩子怎么来的。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妹妹又失踪了。一番寻找后,孟家俩老终于痛苦地接受宝贝女儿恐怕不在人世的事实。而此时,孟若婡肚子里的孩子已经打不掉了。
爹娘于是封锁消息,将孟若婡秘密送往乡下的庄子里,对外说是王氏有孕,儿子去近身照顾。几个月后,孟若婡诞下一名女婴,取名孟若瑶。
是的,为了保全孟若婡的名声,也为了威远镖局仍有继承人。娘亲做主,瞒住孟若婡生下私生女的事情,对外宣告为王氏生了三小姐。就这样,自己的女儿,成了自己的妹妹。
连年战乱,娘、爹相继离世,威远镖局土崩瓦解。母亲生前为自己招了赘,结果战乱时,妻主只带着小侍逃了,留下家中几个夫孺等死。后来,他被母亲的旧部王大友带来富贵村。也就是这段时间,孟若婡让孟若瑶改了口,叫自己爹。
本来孟若婡已认命了,打算就这样过下去,可去年,王大友也因病离世了。只留下破房一间,薄田几分。
自此,日子更加难熬了。
孟若婡叹了口气,结束自己的思绪。起身来到床边,从床底某个松动的地砖下,拿出一个小包裹。包裹里是一支制作精美的银钗。
孟若瑶:“爹,你这是?”
“爹打算请赵秀才当你的老师,拿它作你的束修。”女儿已经到了读书的年纪,孟若婡自己虽然能教她一些字,但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啊?!”孟若瑶吃惊,“这不是爹……我是说爷爷的遗物吗?”自小习惯了叫王氏爹,如今着急的时候还经常叫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