甭管她从前作的什么行径,此时他这个安请的也算是不亢不卑的恭敬,到底是程大人的心腹,绝不是普通三寸丁儿的浮浪色可比。
“程府卫免礼,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旁的,我既好了,想必你一会子要回京都回话。若是方便,就替我同大人带几句话。”
许莲台抚了抚手中的折下的修竹,粉面含笑,端得是和气有礼。
“夫人客气,您有话只管吩咐便是,奴才一定将话一字不错的带到。”
程前极少见这位处事无度的当家主母,对于她的一知半解,多半源于替大人分忧,掩下她做下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时的观感。
只知道大人同她的感情并不好,当然夫人行事也当真荒唐。
他虽是个极其护主的人,但眼前的人只要一日是自己家大人的妻室,不管她做了何事儿,也依旧是自己的女主人,该有的体面跟恭敬他绝不逾越半分。
许莲台很满意他的态度,说话间,庄子里的仆人也三三两两的凑齐了数。
拢共五六个人,个个没精打采,死气沉沉的模样叫人瞧了心烦。
“不急,程府卫先随我一道将这庄子里的章程捋个清明。”
言毕,只留程前一头雾水的立在原地,她从从容容的走到那些下人面前的坐下,这回浴香还算有眼色,知道给她搬了椅子沏了茶。
程前虽不解,但仍旧依言立在许莲台身后。
“管事的出来回话。”她声音不大不小,说完揭开茶盖瞥了眼杯子里的茶色,又一脸嫌弃的将杯盖扔了回去。
从前她坐拥万贯家财,吃穿用度皆属上乘,这碗浴香从后厨收罗来的陈茶焉能入口。
这一声脆响落在众人心里,皆是一震。
刚要开口的管事,又掂量了掂量,“小的刘天儿见过夫人。”
“你是刘妈妈的儿子?”
“回夫人,正是家母。”
许莲台手里握着那一截的修竹,一问一答间,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拿它敲击着椅背,每一下都像是一根弦,上在刘管事儿的心里。
“刘妈妈在老夫人身旁侍候三十余载,尚算用心,也算是替我跟大人分了忧,该赏。”
刘天儿一听心里的弦往下放一放,禁不住喜上眉梢,再开口话也飘了起来,“夫人客气,是老夫人厚待,能在老夫人跟前儿侍候,是家母的荣幸,也是小人的荣幸。”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东西,许莲台有些没趣的看着眼前的蠢货,“侍候人的本事错不了,不过这教子的本事未免有些不入流。”
“夫人,您这是何意,家母虽是一介奴婢,可毕竟在老夫人面前侍候多年,您怎可这般侮辱于她?”
许莲台因何来此静养,刘天儿虽不知内情,但多少也耳闻过她这个正头夫人并不得程大人青眼,这一行自然是配了,不然何以半夜来此,身边统共只随侍一人?
在这处庄子里,他可谓是仗足了老夫人的势,作威作福了许多时候。因此,不免轻看几分这位在他眼中失势的女主人。
“我来此许多时日,这园子倒是荒凉依旧。你这刁奴也算刁在了明面上,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屑于做给我看,这般不把我这个女主人放在眼里,你母亲就是这般教的你为奴本份?”许莲台声音不高,却隐有厉色。
饶是刘天儿一直也慌了几分神,不自觉的双膝一软,伏跪在地,“夫人冤枉,实在是庄子里的活计多不胜数,却只有寥寥几人,难免有疏漏之处……”
“刘管事儿先不急着分辩,我也想瞧瞧一处闲庄有多少活计五六个人都不能周全。不如就一个一个的说吧,从……你开始。”她拎着半截竹子随意的指向站在最后面的黑瘦小厮。
那小厮一直两股站站的低头擦汗,并不知许莲台指的人正是他。
浴香一个箭步过去,将人一脚踢到许莲台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