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店小二离去后,宋致远隔了许久才说道:“这个林二娘当真是个狠人,现在闹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韩三郎不举,并且还被戴了绿帽子,以后哪家正经小娘子敢嫁他?”
李珣慢悠悠地端起茶碗,补刀道:“个人风评更是糟糕透顶,仕途堪忧。”
宋致远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半信半疑道:“五郎以为……个中曲折有几分真假?”
李珣垂下眼帘,斯文地抿了一口茶汤,“都假。”
“何出此言?”
“成婚三年还是完璧,足以断定韩三郎对林二娘有难以消解之恨。起先我以为二人能破镜重圆,现在看来,症结应该出在妓子苏小小身上。”
听了他的解释,宋致远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李珣放下茶碗,眼中兴致渐浓,“此人倒有几分手段,不似一般女郎家,无视礼教名节,放肆得很。”
宋致远:“听你这一说,我倒想见见这个林二娘了。”
李珣垂眸不语。
当时他并不知道,七日后的春日宴会见到那个令他输枣红马的女郎,因为大长公主的请帖送到了林家。
次日李珣进宫跟太皇太后问安,太皇太后年近六十,自从经历了四年前齐王叛乱后身子已大不如从前,成日里吃斋念佛,不问俗世。
早膳接近尾声时,许嬷嬷道:“老祖宗,晋王来了。”
太皇太后慢条斯理地端起浓茶漱口,稍后接过婢女递过来的帕子,轻轻拭了拭嘴角,语气淡漠道:“他来做什么?”
许嬷嬷提醒道:“老祖宗忘了,今天是晋王入宫给您问安的日子。”
太皇太后沉默不语,死气沉沉的苍老面庞上写满了厌弃。
她缓缓伸手,许嬷嬷搀扶她到凤榻前,她疲倦地坐到榻上,全身的力量几乎都依到了靠背上。
“让他进来吧。”
外头的李珣得了传令,规规矩矩地走进永安宫,跟太皇太后磕头。
头顶上传来沙哑的声音,“起来吧。”
李珣缓缓起身。
太皇太后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眼前丰姿秀逸的年轻人,一身圆领大袖紫袍将修长身躯衬托得挺拔悍利,腰间束着金玉带,右侧垂落着金鱼袋和一块环状血玉。
满头青丝被规矩地束缚在玉冠里,露出清风霁月的好容颜。眼神清澈又明亮,全然没有权势者的贪婪欲-望,好似佛陀一般,带着俯视众生的平静与坦然。
他跟昭妃越来越像了,不论是仪态,还是性情,亦或眼神,明明不是亲生的,却完美的继承了昭妃身上的特有气质,叫人看不清真假,辨不清虚实。
她非常讨厌这种感觉,却挑不出对方的一丁点儿错来。
“赐座。”
李珣老老实实入坐。
婢女呈上茶汤,太皇太后道:“这是新进的春茶,五郎尝尝看。”
李珣端起茶碗,碗里的汤色浅绿明亮,清香扑鼻而来。他小小抿了一口,回味甘醇,不由得赞道:“白英的手艺越来越好了,全靠阿娘调-教有方。”
太皇太后有些小得意,“你这舌头刁钻,能得称赞倒是不易。”
李珣放下茶碗,说道:“阿娘常年心神失养,前些日儿寻得两株长白山黑灵芝,刘太医说此物补气安神最佳,阿娘不妨一试。”
婢女将锦盒呈上,许嬷嬷双手接过传给太皇太后看,她兴致缺缺道:“五郎有心了,论起孝顺来,你是最为贴心的。”
一道声音忽然从外头传来,“阿娘偏心,论起孝心,我华阳可不输五郎!”
众人寻声望去,华阳公主李兰馨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