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就别走了。”
圣驾起驾,浩浩荡荡带来一地烟尘,圣驾末尾送别的卫嫤满脸不舍。
卫妈妈摇头笑道:“京种还有那些个生意,这么长时间不管不顾也不行。再说衡哥儿……”
目光转向晏衡,她欣慰道:“先前我本想着留在京城帮你们打探些消息,但没想到衡哥儿这般有本事,短短几个月就已经成代指挥使,这层次的消息可不是我一个老婆子随意打探到。”
晏衡是个男人,他也有男人爱面子的共性。在京城时卫妈妈说帮忙打探消息,他感动中带着担忧;如今听她因他加官进爵而放弃这一危险行动,安心之余,他心底升起一股自豪感。
“娘,如今我也涨了俸禄,京城那些生意您不做也无所谓。听阿嫤的,您就一道留下来吧。”
“是啊,卫婶子,留下来大家还做邻居。”
这些时日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丁有德不知从哪冒出来,加入劝说卫妈妈的大军。在京城与卫妈妈做过一段时间邻居,其间卫妈妈帮助他很多。他去衙门后家里无人,是卫妈妈派下人时常扫一眼他家院子,她只在他不在家的时候扫,一旦他回家后立马收回目光,关心之余又丝毫不影响他生活;不仅如此,他一个光棍很多时候都懒得生活,这时候就会去隔壁蹭饭,而每次卫妈妈都会端出他那份,次数多了他也明白,人家每顿饭都特意为他准备着。
即便不考虑晏衡和卫嫤因素,卫妈妈也是个难得的好邻居。有这么个长辈在身边,不知不觉间人总会特别踏实。
此刻卫嫤也有同样的感觉,灭火这大半个月她一直在忙,很多事都顾不上。当她想起来时,卫妈妈已经默默帮她处理好一切。她以一个长辈特有的阅历和包容,让所有人在北风开始呼啸的初冬感觉到温暖。
“连丁大哥也这样想,娘,你就留下来吧。”
孤单了这么久,她还是头一次享受被如此依赖的感觉。卫妈妈心下感动,心中念头有那么一丝动摇。
“这……真不行,阿昀还得在京城求学。”
离别在即,一直攥着卫嫤小指,呆在他怀里的小麦色团子这会出声。
“我可以跟着舅舅学,卫伯母,咱们就留下来吧,我舍不得阿嫤姐姐他们。”
甜糯的嗓音让卫妈妈心底一阵柔软,看着可爱的阿昀,她很快下定决心。或许先前留他在京城,是为了让晏衡有所顾忌,对待阿嫤时再好一点。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她与阿昀也有了感情。沂山居士交友广泛,身为他唯一弟子,阿昀定能享受到种种好处。
虽然如今衡哥儿官不小,韦家舅舅也已然起复,但他们都只是在西北一隅。真正往这边走过,她很明白西北与京城间差距有多大。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师傅怎么能随便丢弃。”
卫妈妈虎着脸,阿昀低下头,小声道:“阿昀没想丢弃师傅,只是想着跟现在一样,师徒之间通信也一样能学。”
“言传身教不是两封信能抵消,”一句话拍板,对着阿嫤卫妈妈面色坚定:“这么多年下来我习惯了京城忙碌,这辈子享不了那清福。那些买卖做了大半辈子,乍一放手也舍不得。”
心中依旧舍不得卫妈妈,此时此刻卫嫤却再也没有了反对的理由。在她观念里,父母和子女双方都不应因自己的一己之私,去干涉另一方人生。仔细回想下,以卫妈妈女强人的性子,让她跟一般贵妇一样每日喝喝茶、看看新衣裳,闲来无事找几个老夫人打马吊,那样的神仙日子可能并不适合她。
“娘。”
走上前她紧紧抱住卫妈妈,汲取着她身上体温。
“阿嫤是个大人了,别这样。”
母女两人相拥,在她耳边卫妈妈小声劝说着。说她如今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夫人,该担的责任也该承担起来,但同时在京城的她永远是她的后盾。
最后一句话让她尤其感伤,娘回京城继续做生意,归根结底还是为了让她有条退路。
“收着。”
待两人分开,卫妈妈往她怀里塞个荷包。接过来都不用打开,一看上面绣的并蒂莲卫嫤就知道,这是娘一直挂在身上的荷包。因为离京前卫老夫人上门咄咄相逼,她几乎把全数家产都带在身上。
“这怎么能行,给了我娘吃什么。”
卫妈妈挑眉,与她如出一辙的脸上尽显霸气:“娘又不是傻的,这只是其中一部分。这次赈灾你们银两捐出去不少,这些权当娘给的零花。总不能娘在京城吃香的喝辣的,你们在西北清粥小菜。”
有个不分青红皂白给自己塞钱的娘,这感觉真窝心。
被她气质震住,卫嫤小声道:“我们捐哪银子不是皇上赏赐,就是别人行贿,一分钱都没动自己的。”
想到这卫嫤就高兴,有周千户行贿那六万两银票打底,她不仅带动了本次幽州赈灾,而且在赈灾数额上高居第二名。至于为什么不是第一名,那是因为第一名捐八万两的那位是皇帝本人。
因为此事她还好生佩服了一番庆隆帝,她捐了六万两白银外加一千两黄金,折合起来就是七万两。本来有她这个数字打底,比晏衡官职高的人家一般得往上捐。七万两,无论放在什么时候都不是笔小数字,贪官污吏即便能拿出来也不敢拿。就在大家难做之时,庆隆帝横空一个八万两,算是个此事扎口。捐款这事本来就是个面子事,历来谁捐的多谁有脸面,但为人臣子脸再大也不能大过皇帝,这招彻底让满朝文武摆脱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