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州学前人心惶惶,眼见前面报完名的没一个漏网之鱼,全都被标注学籍卡,由兵卒驱赶出城。后面有人心理防线崩溃,直接站出来承认,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着求饶。
熟悉晏衡的人都知道,这位代指挥使大人文韬武略兼备,又身负赫赫战功,性格沉稳、做事勤勉、不近女色、不贪钱财,整个人可以说是一朵无懈可击的奇葩。然而就这样一个人,唯一的逆鳞却是他的夫人。
那位晏夫人可真是好命,嫁了这样一个夫婿。年轻俊朗的代指挥使大人对她可真是千娇万宠,捧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了。熟悉晏衡的人都知道,宁愿得罪他本人,也千万别得罪他夫人。据说州学是晏夫人主意,光天化日之下这帮人敢如此糊弄晏夫人,可真是不知死活。
如今又是主动认罪,又是跪地求饶,但一切为时已晚。不论是被查还是自己承认,统统废除学籍十五年内不得入州学。有些人心存侥幸想混迹其中,可在西北军严加盘查下,没有一个漏网之鱼。虽然主动认罪的没得到宽恕,但死鸭子嘴硬的却罪加一等,由十五年延长至二十年。
这样一番盘查下来,去除掉这些人家,浩浩荡荡的报名队伍缩减了三分之二还要多。
亲眼目睹这一切的卫嫤心有余悸,民风开放的西北都已如此,若是换做南边重男轻女之风盛行的潮汕一带,真实情况该有多骇人?还好晏衡及时劝住她,没让她就这样轻轻放过。不然她的一念之仁,真不知会造成多严重的后果。
“夫人,”谷雨打断她的思绪:“州学中几位夫子说要见您。”
“他们有什么事?”
谷雨摇头:“他们没说,不过应该是要给百姓们求情。”
“让他们先回吧。”
厌倦地摇头,卫嫤心思一转。堵不如疏,乡里乡亲的这些教书的夫子肯定同情那些百姓,还不如趁此机会跟他们说明白。
“算了,你把那些标记的学籍卡拿过来,一盏茶后请他们进来。”
这会天色已晚,踏着夜色几位青布长衫的州学夫子走进书房。老神在在地坐在书桌后面,卫嫤直入主题:“几位先生是来当说客的?”
几人一愣,最前面那人带头长揖一礼:“是我等辜负了指挥使夫人期待。”
“那可不”,卫嫤面露冷意:“一大早我过去看时,先生紧张得毛笔都握不稳,想必你们早已清楚这事。”
面带羞愧,留着山羊胡的夫子头又往下低了点:“我等欺瞒在先,的确有负夫人。但有些人家刚好没有合适的女儿,他们也没办法。找族人借个姑娘,也只是权宜之计。”
“好一个权宜之计,”卫嫤声音中带着一股压迫:“为什么独独他们家缺女儿?”
“这……”
几位夫子沉默,对啊,为什么呢?
卫嫤起身走到他们跟前,轻笑道:“几位先生醉心学问,可能不关心这事。正好趁这机会你们也多了解下。”
随手从桌上拿起三张学籍卡,她甩出第一张,冷脸道:“这家生了三个女儿,去年长兄结婚凑不出彩礼,最小的那个被卖去了牙行。”
经过第一位夫子,她走到后面,将第二张扔到后面一排夫子脚边。
“这家有个龙凤胎女儿,本来是大大的吉兆。但因为双胎体弱,从祖母到娘亲忙于照顾哥儿,先天比较弱的女儿过早夭折。不过龙生凤死总比龙死凤生吉利很多,你们说是不是?”
顺着几人发抖的后背,他绕道另一边,扔下第三张学籍卡。
“这张最滑稽,他家小女儿雨雪可爱,但当爹的因为没钱给青楼里的姘头赎身,便将女儿卖给了一个途经凉州的富商。跟几位先生一样,一开始我也不怎么相信,天底下哪会有这么多巧合。但后来我明白了,平常一个村子也就那么几个奇葩,偶尔做点啼笑皆非之事,大家笑笑也就过去。但今天不一样,这么多人聚集在这,刻意查下去这些事可不就一股脑地水落石出?”
顿了顿,她神色轻松:“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个人受罪只能怪命不好。几位先生一道过来,是为了劝说我相信这一点?”
三张学籍卡包围的三角形区域内,几位夫子面露愧疚之色。
“骇人听闻,如此不知礼义廉耻之人,与畜-生何异!”
“重症许下猛药,不论是这些无赖本身,还是出借自家姑娘助纣为虐之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斩钉截铁地说完,卫嫤端下茶杯:“时辰不早,我也不多留几位先生。”
州学几位夫子信心满满地过来,满心羞愧地走出晏府。直到出门,来之前他们所准备那些说服人的理由一条都没有说出来,不过如今他们也没了说的心思。书读得多了虽然有可能会迂腐,但大多数人还是会通过书明理。不评价别人,这几位夫子对家中女儿都颇为疼宠。为了姘头卖掉亲生女儿这事,他们一辈子都接受不了。
“哎,教化之事任重而道远。”
领头夫子感慨道,后面几人若有所思:“教化之事何等耗费心神,其余琐事我们管不了。”
这句话说到了所有人心里。就连卫嫤也没想到,她特意挑选出来,只为堵住几位夫子嘴的极品爹娘,对他们的刺激竟那么大。自此之后几人一心扑到州学上不说,还会特别关照下学堂里的姑娘。在他们的监督之下,各家各户对女儿的重视程度慢慢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