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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冬诚。
塞壬酒楼建在海边,半个楼身探出海去,做成一个海螺的形状。里面的包间也是层层螺旋式上升,从外面看起来,陡峭的螺纹上开了许多圆形的眼。
但裴玉廷知道,走在里面,完全感觉不出地板的倾斜。窄小的通道挂满仿制的名画,厚厚的蓝色波纹地毯和昏黄的灯光塞满了她的五感,让她根本想不起来是在走上坡路,还是下坡路。
服务员引着裴玉廷走到顶层的尽头包厢,那个包厢恰好在伸出去的螺尖上,视野开阔、居高临下,是塞壬酒楼老板邢冬诚的私人包间。
裴玉廷走入包间,邢冬诚就笑了:“好久不见啊,小裴。坐。”
裴玉廷在他对面坐下,两个人隔着巨大的圆桌对视,邢冬诚像是完全看不出她的疏离戒备一般,说:“怎么坐那么远?坐过来点。”
裴玉廷:“不必了,老板找我什么事?”
邢冬诚眯了眯眼:“时间过得真快啊,上次咱们一起吃饭,还是一年前吧?也是这个包厢,我说了句玩笑话,还气得小裴你把自己的脸划花了。小裴你不记恨我吧,我自罚一杯。”
说着,便倒酒喝了一杯。
裴玉廷无动于衷:“老板不是找我来叙旧的吧。”
邢冬诚脸上的笑意不变,按了个铃:“边吃边说,上菜。”
裴玉廷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用热水涮了涮筷子。
邢冬诚:“这才对嘛,这都是大补的好菜,不能浪费。”
邢冬诚:“说到菜,你的菜场经营得怎么样?要不要我找人照顾照顾你生意?”
裴玉廷:“不用。”
邢冬诚:“小裴你跟我太见外了,你可是我的得力干将。我都听说了,你这次这一单做得很好,很干净,不用我去打点警察。要是我手下人各个都能像你这么省心就好了。”
邢冬诚:“这样吧,过两天我让他们跟你学学,你教教他们?”
裴玉廷“嗯”了一声,邢冬诚满意道:“这就对了,找你来还有个事,关于你刚完成的这个任务。”
裴玉廷夹菜的手微不可察地一顿,她来之前就很担心,毕竟是她的失误,埋错了任务对象,导致自己真正的任务对象死得蹊跷,又使白允昇的客户“不知所踪”。倘若邢冬诚发现了其中关联,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裴玉廷的任务完成率是百分百,但她也听说过,邢冬诚对会给他带来麻烦、造成损失的手下,是极其不宽容的。
裴玉廷:“什么事?”
邢冬诚:“这老两口原本是我的员工,干墓园看守的,偷了我的商业机密,想来威胁我,所以才请小裴你帮我解决问题。”
邢冬诚:“他们好像是带着机密文件去交易的,小裴你有没有见到?”
邢冬诚说完这句话,眼神似有似无地看向裴玉廷。
裴玉廷自然没见过什么机密文件,她向来只负责清理,不负责传递东西,“阿彪”也没有跟她提过机密文件的事情。
裴玉廷不知道邢冬诚是不是在诈她,也不知道墓园看守能不能接触到商业机密,她只实话实说:“没有。”
邢冬诚没有讲话,只把酒杯一放,碰在玻璃转盘上一声脆响。
裴玉廷丝毫不怵,抬起头和邢冬诚对视。
过了一会儿,邢冬诚缓缓笑了:“没有就没有,我还信不过你吗。”
邢冬诚:“不过,这次的处理方式不像你一贯的作风啊。”
裴玉廷没有回话,邢冬诚似乎也不需要她回话,继续说道:“老两口的子女来我公司闹,说要赔偿。你说说,他们爸妈不幸遭遇车祸,关公司什么事呢?他们找我们要赔偿,是不是不合道理?”
裴玉廷好似没听见,一心一意地干饭。
邢冬诚似乎也中意裴玉廷话不多这一点,自顾自说道:“没有道理,他们凭什么找我要钱?小裴啊,你去帮我看看,他们是不是找到了老两口偷的商业机密,如果是,让他们闭嘴,把东西带给我。”
裴玉廷这才明白这顿饭的目的。看起来那东西很重要,不然邢冬诚没必要跟她见一面。
于是,裴玉廷说:“好。”
裴玉廷从塞壬酒楼出来,直接去了诚沨集团总部对面的咖啡厅。
她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这个位置恰好能够看到对面大厦的大门。大门口有人扯了横幅,控诉诚沨集团克扣他父母的养老金,保安拉拉扯扯,竟没有将他弄走。
裴玉廷心想,恐怕这就是邢冬诚提到的老两口的儿子。
邢冬诚在饭桌上告诉了裴玉廷一些简要的情况:老两口是诚沨集团的老人,邢冬诚父亲的乡亲,从五十年前就跟着他父亲做生意。诚沨集团原本还不是个集团,是做墓园生意起家的。老两口一直帮忙打理墓园生意,前几年退休后闲不住,也一直在看墓园。
邢冬诚还有一个猜测,这家儿子想利用父母是集团元老的身份,要一点补偿或者股份。
裴玉廷看着那家儿子闹了半天,终于在几个保安的拖拽下偃旗息鼓。
她快速结了帐,装作闲庭信步,问诚沨的保安:“刚刚闹事的是什么人?”
保安警惕地问:“你是什么人,打听这些做什么?”
裴玉廷把刚到手的员工卡给他看:“这不是担心影响办公环境嘛。”
保安立刻松口:“好像是说死了父母,集团待遇不公,要求补偿。”
裴玉廷:“他往哪边去了?”
保安:“他临走时候说要去云城墓地,不知道是不是又要闹。”
云城墓地也是诚沨的产业,或者说,是诚沨的发家产业。那出车祸的老两口,就是云城墓地的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