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幼灵整个人像是丢失了三魂七魄,呆呆地僵直在半空,只有脚部被推着牵住全身往身后的钢铁巨兽口中送去。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可能是一瞬间的事情,也可能是漫长的折磨——她的胫骨会被搅碎,紧接着是股骨、盆骨、肋骨、颈骨……然后就是头骨。
她整个人会被旋转着卷进去,不知道搅拌机里面有没有其他的东西——梁幼灵猜会有一些材料,来掩盖她的碎尸——她的血液或许会飞溅出来,溅到搅拌刀的刀片上,溅到机器的内壁上,最后溅到杀人者得意的笑脸上。
她会悄无声息地被掩埋,被丢弃。没有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被绑失踪”的梁幼灵去了哪里。
她会尘归尘、土归土,不是在殡仪馆的焚化炉里,而是在一个未知的搅拌机里。
可是——
她还有好多论文没有看完,她还有好多有趣的课题没有研究,她还有好多山没爬、好多海没看,她还有疼爱她的家人没有团聚、有帮助她的老师朋友没有感谢,她还有,她还有……
她还有惶惶不安、孑然一人的灵魂没有安放。
梁幼灵原本麻木的身体忽然爆发出一阵极大的力量,她挣扎,不是她的身体在挣扎,而是她的灵魂在挣扎。
那人被这一阵突如其来的挣动竟挣松了手,那人的力量一泄,梁幼灵的身体又摆荡向前,远离了搅拌机。
那人没有立时拿起木棍,他似乎在调试电子音。
果然,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了。”
“没有用的。”
“没有人来救你。”
“你是被抛弃的。”
“你死了,也不会有人记得。”
“也不会有人抓我。”
“也不会有人抓得到我。”
“只有我会知道你在哪里。”
“只有我会记得你。”
“记得你害怕恐惧的模样,记得你绝望挣扎的模样。”
“你不如求求我,或许我每年的今天,还能给你烧张纸。”
“不然你下去了,没钱花啊。”
梁幼灵的身体在空中摇摇摆摆,她安安静静听完了那人的话,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她从来没有这么笑过,也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这么笑——像是杜鹃啼血、幼鹿哀鸣。
她说:“你真可怜啊。”
“这就是你的自白吗?”
“没有人在乎你,所以你享受掌控一个人生命的快感,这样这个被主宰生命的人,在你手里会把所有的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
“没有人在乎你,所以你要证明也有别人是不被在乎的,这是生命的常态,而不是你个体的悲剧。”
“没有人在乎你,连你自己都弄不清在不在乎自己,于是,你在他人的身上找自己,你真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