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德应该学一学库尔图瓦的职业态度,或者至少是阿扎尔,他得学会把自己的不高兴藏到家里再表达,而不是让队友们都发现他对前俱乐部的眷恋更深,克罗斯想。但如果沙德很像库尔图瓦的话,他又有点不太可爱了。
克罗斯回过头来,又发现莫德里奇在支开话题和沙德搭话,好像是在给他看小狗照片,但这还是没能让沙德开心起来。
对于喜欢前任这种事,克罗斯倒是完全没经验,他和拜仁属于是在一起时也是怨侣,分手多年对方仍耿耿于怀,三天两头说他坏话,大有那种无法想象自己买的童养媳竟然长腿跑了嫁给别的豪门老男人去那种崩塌感(ps:二婚对象比他豪横),而他总是会不留情地回击。
而且他一般不会参与到队友们的心事活动里,他的态度就是尊重,旁观,除非对方向他求助,不然他不会干扰人家的哭笑闹。虽然球迷们天天要让他出书《别输在不会表达上》,但实际上如果他真的写书的话,应该是《路过更衣室,合同总有期限》《重生之我是金色摄像头》这类主题更合适才对。
所以就和每一次一样,他旁观了沙德的低落,旁观了队友们对此的反应,比如有的人在使眼色让别人看沙德,撇嘴做表情,一看就是在笑话他的难过是这么幼稚和不合适。有的库尔图瓦路过沙德,问他要不要晚上去他家里看兔子,被拒绝了。有的阿扎尔在剩下的时间里一直在安慰沙德碰面也没有那么糟糕……他默默地看到了今日工作结束,大家在更衣室中说笑着换回常服,击掌拥抱,告别离开,沙德坐在金色的太阳里,低着头对着自己的袜子发呆,像是忽然发现自己竟然有十个脚指头、而且它们都被捂起来了似的。
“嗨。”另一双踩着拖鞋的脚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于是他呆呆地抬起头来,克罗斯正低头看他,掌心里放着一盒草莓心白巧克力:“给你。”
他酷酷地歪了歪脑袋:“我不爱吃甜。”
这是之前本泽马假期去迪拜玩之后给他们带的小礼物,非常好吃,每人一盒,沙德拿到的第一天就炫光了,被更衣室里笑了一通。克罗斯看他吃得非常甜,有点好奇,就去尝了一下卡塞米罗的,感觉也就那样,就把自己的这盒留下了。
也许他早就预料到某天他会把这一盒送给沙德的,也许他只是单纯懒得吃,不过无所谓了,他把甜品塞给沙德,拉上外套拉链,背好包出门离开,听到对方在自己身后说谢谢。
不客气。
他戴上墨镜,冲着路过的工作人员微笑一下,又带着酷哥脸离开了。
在四分之一决赛遇到皇马,对于切尔西来说也是一件非常难受的事。沙德的离开对于他们来说不光是战力上的打击,更像是寒冬降临的序曲,从夏天开始,队长忽然离队,冬天战争爆发,队伍一度困窘到掏不出差旅费,现在又面临不断变更的拍卖和新老板传闻,全队上下都很痛苦。
患难见真情,大家是患难过的,所以有真情,更衣室内都相信沙德不会是主动离开,不然不会这么仓促和突然,现在更主流的猜测是恐怕阿布主动把喜欢的球员脱手,送他远离纷争了,可这还是让人心情非常复杂。
沙德刚走时,队友们还经常在采访里提到他,特别是哈弗茨,被大家笑话是“一年蓝军旅,一生鱼鱼情”,但这反应了他们去年在一起时是一只多么好的队伍,在困难中他们共同前行,换帅,争四,欧冠夺冠,一切都美好得像梦一样。
梦转瞬就碎了。
再见面,会是什么样呢?
一起看了抽签结果,好多人叹气,然后去拥抱芒特,拍拍他的肩膀,他的神情也确实是最低落的。皇马又抽到了先客后主,这意味着沙德要先回到斯坦福桥,大家要重新见到他了。
赖斯给他发了消息:“我看了抽签结果了,你还好吗?”
“沙德联系你了吗?他和我说赛后想见见面。去我家里吧,大家好久没见了。”
“梅森,你已读了,回答我。”
“那我告诉他你也一起去。”
芒特捏着手机的手指颤抖起来,熄灭屏幕又打开,但还是什么都没回复,赖斯最终发道:
“他说好。回见,梅森。”
芒特闭上眼,把头埋进手掌里。
首回合比赛在4月7日晚打响,他们照例在前一天落地伦敦。刚从机舱里走下,熟悉的风,熟悉的阴沉,熟悉的小雨点和熟悉的气味就让沙德整个人都又放松又紧绷住了,他分明是来做客的,却觉得自己是回家了,这太古怪。
沙德拜托莫德里奇先进航站楼去,自己又站了一会儿。阿扎尔感慨道怎么好像永远都不会变,库尔图瓦则是撑了伞过来,询问他们要不要去他家里玩——他在伦敦的房子没卖,一直有人打理,如果住家的话肯定还是比住酒店舒服多了。
安切洛蒂没特别约束他们住宿的事,就是让球员们不要乱玩,好好休息。
阿扎尔翻白眼:“说得好像谁没家似的。”
沙德说:“我也有。”
“哪来的?”阿扎尔有点纳闷:“后来那个房子不是不租了吗?”
“最开始那个,俱乐部给的。”沙德乖乖说:“我买下来了。”
库尔图瓦的手颤了颤。
“蒂博,你伞怎么打的,自己后背全湿了。”最后出来的设备管理员打趣这三个不忙着躲雨忙聊天的车西佬:“快走啊,你们非得站飞机下说话吗?”
他们最终还是没有脱离队伍回到曾经的房子里去,回到大部队,一起入住酒店,乖乖吃了晚饭,三三俩俩打牌说话聊天回屋玩游戏,就和每一场比赛前一样。沙德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在看外面的雨,像是看不够,莫德里奇给他端了热牛奶,放了点蜂蜜,沙德迷茫地问他:
“妈咪,怎么办呀。”
要回到斯坦福桥,还是一样的主帅图赫尔,还是去年的队友们,只有他变了,他竟然站到了对面去,变成了每次扭头看到的对手,他该怎么办呢,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事?
一个人不能在伦敦待太久,否则所有的回忆都会储藏在雨水里,雨滴落下时,往事也在哗啦啦播放,没个停歇。
库尔图瓦晚饭后打电话让人把他一直存在伦敦的车送到了酒店,出门绕了一圈,先回了自己家里取了东西,而后停到了曾经沙德住过的那栋公寓楼下,抬起头看了一会儿。他的手里其实还是有钥匙,当年复制了怕应急要用的,早忘到了八百年后,今天忽然想起来。
他在车里坐了十分钟,却还是出去了,淋雨的路,就好像他满心愤怒地冲出这栋楼时一样,那时他决心要把所有的爱都抛下,让沙德品尝嫉妒,心碎和恨的烈火,从没想过自己会再回来。
他打开房门,按开灯,站在玄关久久无声地看着这栋小公寓,一切摆设都没变,只有他买的植物长大了,在暖气里绿意盎然地舒展。烤箱里仿佛还有蛋糕正等着蓬松鼓起,灶台上仿佛在煮奶油汤。
仿佛20岁的沙德和25岁的库尔图瓦正坐在沙发上,一个在学英语,一个在玩手机,年轻的手掌交握在一起。
门口还挂着沙德当时想送给他的伞。,,8878050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