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扶你。”沈氏不想听老夫人的话,执拗地站在原地不动,还是宁如珍更了解老夫人罗氏的脾性,眼见情况不对,赶紧上前去把沈氏扶了回来,小小声地劝说沈氏道:“娘,你还需要祖母做主,要听祖母的话,不要跟祖母作对。”
有了宁如珍递的梯子,沈氏才顺着她坐回了椅子上,她怨毒地盯着旁边的宁庆良和媚娘两人,冰冷刺骨的目光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如果眼刀能够杀人的话,宁庆良和媚娘身上肯定已经多了无数个血洞了。
宁庆安却像是没看到沈氏眼中的恨意一般,抬头对上首的老夫人罗氏道:“娘,媚娘现在已经怀了七个多月的身孕了,我想把她接回府里住。”
“这……”老夫人罗氏心情复杂得很,她先前想把媚娘接进府里住,是打算让媚娘破坏徐氏和宁庆安的感情的,媚娘于她而言不过是打击报复徐氏的工具,可现下事情真相查明了,根本不是她事先预料中的那样,她就有些看不上媚娘了,觉得她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女人,根本不配进魏国公府。
当老夫人罗氏在犹豫着该如何跟宁庆良说的时候,对面的徐氏忽然开了口,“大伯,说句实在话,你早就应该把媚娘接回来了,宁家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面,媚娘大着肚子,住在外面不安全,万一有个闪失该如何是好?”
宁庆安也接口道:“我也觉得幼娘说得对,自己的女人还是应该留在身边照顾才好,免得出了意外,得不偿失。这择日不如撞日,反正媚娘都已经接进府里了,不如就让她给大嫂敬个茶,也算是进了我们魏国公府的大门了。”这是宁庆安把沈氏对付徐氏的法子原封不动地又还给了沈氏,也让她尝一尝被人逼迫的滋味儿,顺便还提醒了宁庆良小心有人对媚娘母子动手脚,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全。
听得这话,沈氏和老夫人罗氏的眼皮子一跳,都没好意思往下接话,脸上却有些绷不住了,这都是她们先前拿来挤兑徐氏的话啊。
一时之间,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安静里忽听得宁如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只见她眉开眼笑地道:“大伯,这是大好事啊,等媚娘进了我们家门,很快我也能多个堂弟或者堂妹了,这是双喜临门啊!”
听着宁如玉幸灾乐祸的话,沈氏真想扑上前去将撕烂她的嘴,一巴掌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再把她的脑袋按在地上用力踩。
不过这一切她都只敢在脑子里想想而已,除了恨恨地瞪向宁如玉,双目里充满了怨毒以外,她也做不了什么。这些话都是她刚才用来嘲讽徐氏的,现在被宁如玉都如数还给了她。
站在沈氏旁边的宁如玉看着宁如玉得意的模样,心里十分难受,她想帮沈氏的忙,可她又不敢,她之前得罪了宁如玉和徐崇灏,被徐崇灏逼着吃了会穿肠肚烂的□□,如果宁如玉每个月不给她解药,她就只有等死,她害怕死,她不敢再去惹宁如玉,不管心里有多恨她,都只敢把这些心思放在心中,期待着有一天宁如玉倒霉,又诡异地害怕宁如玉倒霉了她也会跟着受连累,这是一种很难以言说的恐惧和担忧,充满了矛盾的心里,每日生活得胆战心惊,就怕噩梦成了真,这段日子她寝食难安,日渐消瘦。
宁庆良根本没有注意到沈氏和宁如珍两母女的情形,此刻他的心思都在大着肚子的媚娘身上,这个女人他也是花了不少心思才弄到手的,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勾起了他强烈的保护欲。
“娘,我想让媚娘留在府里,让她给沈氏敬杯茶,就当是进门了。”宁庆良对上首坐着的老夫人罗氏道。
没等老夫人罗氏开口,宁庆安笑着道:“大哥,你不知道,你先前没来的时候,母亲就已经同意让媚娘进门了,废话就别说了,赶紧让媚娘给大嫂敬茶吧。”
老夫人罗氏想说她没有说,可是她刚才逼迫徐氏的时候确实这么说过,宁庆安是她最疼爱的二儿子,可惜这个二儿子跟她不亲,以他的脾气是能把瑞安堂都砸了的,这件事是她一时失算,太过急切地要给徐氏好看,才落了下乘,给了宁庆安反将她一军的机会,她心中再不乐意也只能忍了。
“好了,让媚娘敬茶吧。”老夫人罗氏摆摆手道。
有丫鬟重新去端了茶上来送到媚娘的手中,媚娘手上端着茶,怯怯地去看宁庆良,待宁庆良接受到她小鹿一般求助的眼神,眉梢眼角都温柔似水,朝媚娘点了点头。媚娘得了宁庆良的示意,端着茶盏站起身,缓步走到沈氏的面前,作势要向沈氏跪下去。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尽管沈氏心中恨意滔天却也无法改变,盯住媚娘的眼神快要喷火,嘴角往下弯着,牙关紧咬,一张脸绷得死紧,就像对面的是一个有着深仇大恨的人一样,面色十分难看,端坐在椅子上,等着媚娘给她跪下去。
沈氏心中暗恨不已,等媚娘跪下去,她就不叫她起来,不接她敬的茶,等她多跪一会儿,多折磨她一会儿,好让她出口恶气!
只是沈氏的算盘打得好,却有人跟她唱反调,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夫君宁庆良。
宁庆良看着媚娘大着肚子,人又瘦弱得很,心疼得紧,就开口道:“媚娘还怀着身子就不用跪了,免得伤了肚子里的孩子,直接站着敬茶吧。”
有了宁庆良帮忙说话,媚娘朝宁庆良投去一抹感激的媚眼,已经弯下去一半的双腿很快又站直了,两个人就当着沈氏的面眉来眼去,看得沈氏直犯恶心,心里那个气啊恨啊,垂在身侧的手拽紧了手中的帕子,咬牙切齿到不行。
三个人的表情跟唱戏一样,好看得很,要不是宁如玉强忍住了,差一点儿就要笑喷了。
之前沈氏还想看徐氏和她的笑话,现在好了,变成了她们看沈氏的笑话,果然是心不要太坏,还是要多多行善积德,说不定会遇上报应了。
对面的徐氏和宁庆安也冷眼看着,没人愿意帮沈氏说话,她刚刚得意的想要看沈氏的笑话,此时也不过是她自己承受她那些言行的反噬,这是罪有应得。
媚娘最终还是没有跪下去敬茶,就那么站着把茶送到了沈氏的面前,沈氏整个人端着,斜眼看着她,没有立刻去接茶,只冷冷地道:“进了门就要守府里的规矩,人人都要遵守府里的规矩,别像在外面那样没大没小的上不了台面,妾室就要有妾室的样子,坏了规矩自然有家法处置,到时候别哭哭啼啼地说故意为难你。”
当着所有人的面,沈氏好好敲打了媚娘一遍,她把对媚娘的话说得很冠冕堂皇,让人找不出半点儿错来,摆足了魏国公世子夫人的架子,反正在她看来,男人已经是靠不住了,不如就拿出正妻的气派来,媚娘进了门就是个妾室,妾室要在正妻的手底下讨生活,她要想收拾一个妾室那太容易了,总好过一直吵闹下去又得不偿失的好。
媚娘手捧着茶,听着沈氏敲打她的话,心里涌起一股毛骨悚然的感觉来。
这一刻,媚娘有些后悔了,如果她不进这个魏国公府的大门,她在外面住着宁庆良给她买的宅子,宅子虽然不如魏国公府富贵豪华,金碧辉煌,可她是可以自己做主的,她就是宅子里的主人,有丫鬟婆妇服侍,自己可以做自己的主,日子可以过得悠闲自在,可是一旦进了这个魏国公府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上面有老夫人罗氏和正妻沈氏压着,她一个妾室,她们要收拾她就太容易了。
该如何是好了?媚娘有些慌,怯怯地眼神看向宁庆良,只有这个男人了,她只能靠他了。
宁庆良看到媚娘转过头去看他,误会了媚娘的意思,偏头对沈氏道:“媚娘一向是个乖的,你说的话媚娘会记住的,你就别吓唬她了,赶紧把茶喝了吧。”
这个男人无情起来真是可恶到了极点,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沈氏对宁庆良的恨意又升高了一些,面上却丝毫不表现出来,皮笑如不笑地睨了宁庆良一眼,伸手接过了媚娘给她敬的茶喝了一口。
“今天这事情来得突然,我也没准备啥见面礼给你,就给你个红包吧。”沈氏端着正室夫人的样子,朝她的贴身大丫鬟晓月使了个眼色,“把你身上的荷包拿来给我。”
晓月跟在沈氏身边很多年了,有个啥举动沈氏都清楚得很,她身上带着的荷包就只装了几块散碎银子,加起来都不会超过五两银子,现在沈氏让她把荷包拿过去当做给媚娘的见面礼,就是活生生地打媚娘的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