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出事的那天晚上,把刀架在你脖子上的人,是哪家的人?”
“这不清楚,只知道穿着黑衣服。”赵娘子回忆。
“有令牌吗?上面写着‘药使’两个字。”冷时轻声问。
“看不清,当时太混乱了。”赵娘子摇了摇头。
“那就这样吧。看来一时半会也不会有别的多余的线索了。”冷时看了看傍晚的夕阳落日,“估计今天就到这里,我们得先回去了。”
走出赵娘子的家的时候,冷时对望舒吩咐一番,望舒领命而去。街坊邻居看他们出来,一个个仿佛也突然紧张起来。
“咱们查民房是不是需要玄鹤司那边的命令才行?不然咱们这属于强闯民房。”冷时看着隔壁所谓的老婆婆住所向另外二人提问。
“是。我们还是先回去吧,明天还有和供养人的见面。”
“这离你们萧山书院近,要不我们先去你家查查那位镜空?”冷时小声提议。
“可以。”
“看你出了门一脸不高兴。怎么了?”
“单纯是觉得这个赵娘子有些不可信,我感觉她可能做的不仅仅是她说的那些事。如果要说背叛,恐怕不止一个人那天晚上会背叛。”冷时踢了一下脚小的小石子,“她也可怜,被周围这么多人盯着。”
二人顿住脚步,看了看燕尾河上的浮金落日。傍晚总是让人联想到审判的颜色,落日像是天空的一道伤痕,硬生生撕出了一条血流不止的痕迹。金色的余晖落在所有人的头上,没有一个人逃得过这场审判。
“来来来,冷按察尝尝我们这鲫鱼,可鲜了。”身着萧山乐游图明纹的一个中年妇人热情地夹了一块鱼肉放到冷时的餐盘里。
“谢谢庄夫人。”冷时一时也对庄夫人的热情难以招架,“鱼肉鲜嫩,火候刚刚好。”
“那就好,你喜欢就多吃一点,我还担心你不喜欢我们萧山书院这清清淡淡的口味。”庄夫人笑眯眯看着她。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到底是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的呢?冷时忍不住朝坐在旁边的庄卿投去幽怨的一瞥。
且说二人上山之后,恰好到了夕食。冷时本想和庄卿用几个毕罗凑合凑合,没想到庄卿父母听说冷时前来,热情地邀请冷时一起用餐。
冷时尚且不知自己在二人心中的形象,于是去之前,二人坐在茶室等待的时候,她惴惴不安地问庄卿:“你父母见过我吗?”
庄卿摇摇头:“倒是听说过你。”
“那听说过我什么?”冷时睁大眼睛,有些紧张地看着他,“听说我过去在书院和你的事?”
庄卿想起来自己父亲问的那句“卿卿是谁”,一时难以回答。
冷时一看他这表情,感觉自己有种因为欺负了别人家的小孩,所以被别人家的父母秋后算账的既视感,于是她果断地拒绝:“这个饭我还是不去了,免得给你父母进一步破坏我这形象。”
庄卿难得的说了一句违心话:“其实他们不太了解你,难得见我带友人回来,所以想请你吃顿饭。”
“所以,你和他们就只说了我们这可歌可泣,情比金坚,两肋插刀的友情对吧?”
庄卿把目光转移到桌上的杯子上,心虚地点了点头。
冷时没注意他的小动作,她低着头一琢磨:“可是我觉得我俩现在这种不清不白的关系去和你父母一起吃饭,显得我很轻佻啊。”
“那你想怎么样?”
“客人,给个名分吧。”冷时说着趁周围没人,往他腿上一坐,故意攀附着他的肩膀,掐着嗓子说,“人家隔壁房的都有名分赎身了,你看你什么时候也给个机会?”
“哪家的情比金坚坐在我身上?去旁边坐好,等会有人来。”庄卿一时也面红耳赤,但是怕冷时摔下来,他伸手扶了一下。
“你家的啊,还有哪家?”冷时朝他耳朵边吹一口气,“啊,还是比不过有名分,我俩只能在这偷偷摸摸,真可怜。给个名分吧——”
“子衿,你们想不想吃——”门口庄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坐在腿上的人僵硬了一下,庄卿的手还搭在她腰上。冷时一瞬间想了八百种死法,甚至想站起来一走了之。冷时看到庄卿脸上也难得地有一片空白,两个人离得那么近,几乎可以听到对方的紧张的呼吸声。
在一片如死的寂静之中,冷时突然灵机一动,对着庄卿的眼睛吹了吹,然后欲盖弥彰地大声说:“现在呢?感觉眼睛里还有沙子吗?”
庄卿会意了这个拙劣的借口,他点点头:“没有了,谢谢。”
冷时从善如流地从他腿上下来,嘴上还不忘做戏:“那就好,下次小心一些。”
二人一起站起来向庄夫人行礼:“初见夫人,在下并未准备见面礼,实在匆忙,还望夫人海涵。”
庄夫人何等聪慧,室内哪里来的沙子?你俩吹的哪门子沙子还要坐在腿上吹?不过她并没有揭穿,她也很温柔地回应冷时说:“这有什么关系?我们子衿很少带人回来,自然应当尽地主之谊。第一次见冷按察,真是林下风姿。我听说冷按察喜爱甜食,但是家中甜食今日来不及去买,不知喜不喜欢金银花夹?”
“自然喜欢。一切都劳烦夫人安排。”
“那就好,你们等会就记得过来。”庄夫人欢天喜地地走了,只剩二人站在那里没有动——大概谁被父母撞见调情都会有种油然而生的尴尬。
“庄卿,我还是不去了。”冷时绝望地说,“哪家的两肋插刀坐到腿上去插刀啊?我感觉今晚这个饭我还是不去了,你去和他们说,我实在是身体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