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衍和云亭在琴屏镇内外搜寻了几天,将几乎将每一寸地都搜遍了,均无所获,别说折霁,就是连折霁的一根毛都没找见,商量过后,决定暂时在一处客栈下榻。
客栈外坐了一圈从他城逃亡此地的百姓,大部分都难以维持人的尊严和体面,有些因为付不起住客栈的银子,困了便脱了单薄破洞的外袍席地而躺,饿了便去拾些残羹冷炙充饥,其中有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听说家里人都在逃亡的路上死去了,留他一个人独自来到此地,因为过于瘦弱,抢不过身强力壮的成年人,便和野狗搏斗,好不容易从恶狗嘴里夺下半个满头,一瘸一拐地走到阴暗的角落里,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四周,狼吞虎咽地啃着半个馒头。
云亭一直沉默地倚在门边,看着这一出近乎荒诞的人间闹剧。
一场天界浩劫,将人间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亲眼见人间宛如炼狱,云亭竟有一刻真的在想,若是将琉璃心交给时寻绿后,对方真能救这人世,也是极好的。
他动作顿了顿,终于朝小男孩走了过去。
小男孩感觉到他的靠近,倏然抬起阴翳的瞳仁,喉咙里溢出近乎威胁性的呜咽,一双眼睛既警惕又恐惧,瘦弱的身躯微颤,肌肉却绷紧僵硬,做出了预备战斗的姿势,哑着嗓子粗哑地吼:&1dquo;滚开!”
像是将云亭划为了和他抢夺馒头的人,一旦云亭靠近他,就能如一匹野狼般不管不顾地将敌人咬死。
云亭闻声,在小男孩展露出极强的敌意时,没有贸然接近,在离对方一米处停了下来,随后蹲下身,视线与小男孩平齐,指尖亲点,一股清灵的灵力便顺着他的心念,如水流般将小男孩包裹了起来。
几息之后,小男孩身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便缓缓消失不见。
小男孩一开始还以为云亭在对他使什么妖术,在云亭为他疗伤的时候自顾自挣扎不停,要不是云亭用法术将他定住,说不定能直接冲过来咬断他的喉咙。
但他现云亭不仅没对他做什么,还将他的伤治好时,倏然瞪大了溜圆的双眼,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重恢复白净的手臂。
竟有些不知所措。
这人对自己那么好,该不会是想将自己拐走卖掉吧?
云亭见他无恙,便停下了输入灵力的手,站起身时身形微晃,像是有些体力不支,丹田处还有些燥热,目光微闪。
难道这几天不眠不休的寻找,透支了太多灵力?
思及此,云亭没有再管小男孩站在原地纠结的眼神,转身便径直回了客栈,打算先行打坐休息。
云亭回到客栈后,询问掌柜是否有空房,却得到一刻钟之前确实还剩一间空房,但刚刚却被一个小仙君订走了的噩耗。
云亭:&1dquo;。。。。。。。。”
他不死心地又再问此处是否还有别的客栈有空的客房,但镇子不大,几个客栈老板彼此消息都互通,都言已经满客。
展柜的遗憾地看了一眼云亭。。。。。。身上戴着的环佩,琴屏镇常有修士来,但观云亭的仪容,穿戴算是其中翘楚,做不成云亭的生意,竟莫名有些遗憾,便自告奋勇地表示可以帮他去问问刚刚那位脾气看上去不太好的小仙君是否愿意拼房。
清衍这几日因为太累,已经在房间歇下,云亭不好去打扰他,只好苦笑地说声麻烦了,暂且在客栈门口坐下。
闭目打坐时,体内的燥热一波接着一波,云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能试图不断默念清心咒,将心底那点躁动强行压下,但若他此刻睁眼看看,就会现,他手臂上的淡金色鱼鳞已经若隐若现,在月色下,显得诡异又妖冶。
《南次三经》中曰:&1dquo;祷过之山,泿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海。其中有鲛,其状鱼尾人面,性情纯稚,情至深处常泣泪呈蓝,百岁时其泪化珠求偶,是为情期。”
时寻绿为他讲睡前故事时温柔的语调还历历在目,但是此刻云亭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鲛人血脉中隐藏的情期竟然在自己重入轮回后,竟然还存在!
&1dquo;。。。。。。。。。”
一点冰凉忽的降落在云亭的眉心,像是雨珠,又像是冷霜,散着淡淡的幽香。
云亭倏然睁开眼,这才现那点幽香是从自己的脖颈处传来的,面上竟罕见的带上了些许惊惧,猛然用掌心捂住自己脖颈上那块热的皮肤,澄澈慌张的眸子映出小男孩那面无表情的脸。
面前的小男孩见他醒了,若无其事地收回湿漉漉的指尖,吃力地拖过一个水盆,清水在拖动过程中微微往外延洒了些许,却清楚地倒影出云亭鬓角处若隐若现的金色鱼鳞。
&1dquo;!!!!”
云亭猛地站起身,不可置信地对着水镜摸着自己的脸,抬手时手上的鱼鳞却愈鲜明,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一起,像是用上好清透的玉片打磨般,在月色下散着莹润的光泽。
好在已经入夜,客栈外的人大多都东倒西歪地睡着了,没有人注意到云亭这里生了什么,不然,非得引起一片惊慌不可。
云亭匆匆忙忙从储物戒里拿出一件衣服和面纱,看也不看就直接穿戴上,层层遮住了手臂上的鱼鳞,急匆匆地说声谢谢,便跑进客栈。
小男孩站在原地,黑润润的眼睛眨了眨,似乎并不害怕,目送着他离开,随后又一瘸一拐地走到角落,阖目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