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吴用对宋江说:“今日有一个好机会,有一个人与石勇一同来入伙,他与栾廷玉关系非常好,也是杨林、邓飞的亲密朋友。他得知哥哥攻打祝家庄不利,特地献上一个计策作为入伙的见面礼,希望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他很快就会到这里来,如果我们能在五日之内实施这个计策,那就更好了。”宋江听后大喜,笑道:“妙哉!”
各位看官,你们想知道这是什么计策吗?那就请继续往下看。不过,在这里我要先提一下,当初宋江攻打祝家庄的时候,生了很多事情,这边说一句,那边说一回,实在难以一一叙述。因此,我暂时记下这两打祝家庄的话头,先来说一说那个新来入伙的人和他的计策。
原来,在山东海边有一个州郡叫做登州。登州城外有一座山,山上经常有豺狼虎豹出来伤人。为了保障百姓的安全,登州知府召集了猎户,并当众布了杖限文书,命令他们捕捉登州山上的猛兽。同时,还要求山前山后的里正之家也要递交捕虎的文状,如果在规定期限内没有完成任务,就要受到严厉的惩罚,甚至会被枷号示众。
在登州山下,有一家猎户,兄弟两人分别叫解珍和解宝。他们都擅长使用浑铁点钢叉,武艺高强,在州里的猎户中名列前茅。解珍绰号叫两头蛇,解宝则被称为双尾蝎。他们的父母都已去世,且都未曾婚娶。
解珍身材高大,过七尺,面色紫棠,腰部细而肩膀宽阔。他勇猛善战,心性刚烈,因此人送绰号“两头蛇”。有一《临江仙》词,专门赞美解珍的英勇:
“虽是登州搜猎户,忠良偏恶奸邪。虎皮战袄鹿皮靴。硬弓开满月,强弩蹬车。浑铁钢叉无敌手,纵横谁敢拦遮。怒时肝胆尽横斜。解珍心性恶,人号两头蛇。”
而解宝也同样了不起,身材也是七尺以上,面庞圆润,肤色黝黑。他的双腿上刺着两个飞天夜叉的图案,展现出他的勇猛和霸气。有时他起性子来,似乎能翻天覆地,拔起大树,摇动山岳。也有一《西江月》词,专门颂扬解宝的英雄气概:
“性格忘生拚命,生来骁勇英豪。赶翻麋鹿与猿猱,杀尽山中虎豹。手执莲花铁镋,腰悬蒲叶尖刀。腰间紧束虎筋绦,双尾蝎英雄解宝。”
这兄弟俩接受了官府的杖限文书后,便回到家中整理猎具,包括窝弓、药箭、弩子和欓叉等。他们穿上豹皮裤和虎皮套体,手持铁叉,直接奔向登州山上布下了窝弓陷阱。然而,他们在树上等了一整天却一无所获。于是他们收拾起窝弓下山去了。
第二天,他们又带着干粮再次上山守候猎物。然而直到天黑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于是兄弟俩又移动了窝弓的位置到西山边重新布下陷阱并守候至天明但仍然没有收获。这时限期已经迫在眉睫了他们心中焦虑不已说道:“限三日内要纳大虫迟时须用受责却是怎地好!”
到了第三天的夜晚,兄弟俩一直埋伏到四更时分,由于连续几天的劳累,他们感到身体困倦,于是背靠着背准备稍微休息一下。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合上眼睛,突然听到窝弓出了响声。
两人立刻跳起身来,手持钢叉,警惕地四处张望。只见一只大虫(即老虎)中了药箭,在地上痛苦地翻滚。兄弟俩紧握钢叉冲上前去,那大虫见到有人来,带着箭便想逃走。两人紧追不舍,一直追到半山腰的位置,药力终于完全作,那大虫再也支撑不住,吼了一声后,骨碌碌地滚下山去了。
解宝兴奋地说道:“太好了!我认得这座山是毛太公庄的后园里。我们赶紧下去他家讨要大虫吧。”于是,兄弟俩提起钢叉,径直下山来到毛太公庄上敲门。此时天刚刚亮,两人敲开庄门走了进去。庄客立即向毛太公报告了此事。
过了一会儿,毛太公走出来迎接他们。解珍、解宝放下钢叉,行礼问候道:“伯伯,好久不见了,今天我们特地来拜访您。”毛太公问道:“贤侄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有什么事情吗?”解珍回答道:“我们因为官司被委以甘限文书,要捕获大虫。已经连续等了三天了,今天早上五更时分终于射中了一只。没想到它从后山滚落到了您家的园子里。希望您能借我们一条路去取大虫。”
毛太公爽快地说道:“没问题。既然大虫落在我园子里了,你们就稍微坐一下吧。想必你们兄弟俩也饿了,先吃点早饭再去取大虫也不迟。”说完他便吩咐庄客去准备早餐来招待这两位客人。当时他还劝两人喝了点酒暖身。
吃完饭后解珍、解宝起身感谢道:“非常感谢伯伯的盛情款待和帮助我们去取大虫。”毛太公说道:“既然是在我庄后现的那就不用担心了。你们先坐下来喝杯茶休息一下吧,等会儿我陪你们去取大虫也不迟。”解珍、解宝不敢违背他的意思只好又坐下来喝茶休息片刻。庄客也端来茶水招待他们两人品尝了一番之后毛太公便说道:“现在我们就去取那只大虫吧。”解珍、解宝连声道谢:“非常感谢伯伯!”
毛太公带着解珍、解宝二人来到庄后,叫庄客拿来钥匙开门,然而却百般打不开。毛太公说:“这个园子已经很久没有人来过了,可能是锁簧生锈了,所以打不开。去拿铁锤来把它敲开吧。”庄客随即拿来铁锤,敲开了锁。
众人一起进入园子寻找大虫,但是遍寻山边却找不到。毛太公说:“贤侄,你们两个是不是看错了,没认仔细,大虫是不是没落在我园里?”解珍说:“我们两个怎么可能看错!我们是在这里长大的,怎么会不认得!”毛太公说:“那你们自己再找找吧,找到了就自己抬走。”
解宝说:“哥哥,你过来看,这里一带草都被滚平了,还有血迹在上面,怎么可能不在这里?一定是伯伯家庄客抬走了。”毛太公说:“你不要这么说!我家庄上的人怎么知道园子里有大虫,又怎么会抬走?你也看到了,我是当面敲开锁和你们一起进园子来找的。你怎么能这么说!”
解珍说:“伯伯,你必须把这个大虫还给我去解官。”毛太公说:“你们两个好不讲道理!我好心请你们吃酒饭,你们却反过来赖我大虫!”解宝说:“我们有什么可赖的!你家也是里正,官府也委了甘限文书给你,你却没本事去捉大虫,反倒来抢我们的功劳。你倒好意思拿去请功领赏,让我们兄弟两个吃限棒!”
毛太公说:“你们吃限棒关我什么事!”解珍、解宝瞪起眼睛来说:“你敢让我们搜一搜吗?”毛太公说:“我家和你家各有各的规矩。你看这两个家伙倒来无礼取闹!”解宝冲上前厅去寻找大虫未果心中火起便在厅前打了起来。解珍也在厅前搬起阑干作为武器加入战斗。
毛太公大声呼叫道:“解珍、解宝白昼抢劫!”他们两个打碎了厅前的椅桌看到庄上的人都有所准备便拔步出门指着庄上骂道:“你赖我们的大虫我们跟你没完!”
正当解珍、解宝兄弟俩在门口叫骂的时候,只见两三匹马飞奔到庄前,领头的是毛太公的儿子毛仲义。解珍一听是毛仲义,立刻说道:“你家庄客捉了我们的大虫,你爹不但不归还,还要打我们兄弟两个。”毛仲义回答道:“这两个村民不懂事,我父亲肯定是被他们蒙蔽了。你们不要生气,随我到家里去,我会帮你们讨回大虫的。”解珍、解宝听了,心中稍安,向毛仲义道谢。
毛仲义叫开庄门,让解珍、解宝进去。然而,当两人刚进门,庄门就被关上了。毛仲义大喝一声:“下手!”两廊下立刻冲出二三十个庄客,加上刚才骑马带来的公差,一拥而上,将解珍、解宝绑了起来。
毛仲义冷笑道:“我家昨夜自己射得一个大虫,你们怎么敢来赖我们的?还乘机抢劫我家财物,打碎家中物品,这是何等的罪行!把他们解送到本州去,也为本州除了一害!”原来,毛仲义在五更天时就已经把大虫解送到州里去了,然后带了这些公差来捉拿解珍、解宝。这两人不明就里,正中了他的圈套,此时已是无话可说。
毛太公吩咐把解珍、解宝使用的钢叉以及一包所谓的“赃物”都扛上,还带上许多被打碎的家什物品作为证据。解珍、解宝被剥得赤条条地,背剪着绑了起来,然后被解送到州里。
本州有个六案孔目(掌管文书的小吏),姓王名正,正好是毛太公的女婿。他已经提前去知府面前禀报了这件事。因此,当解珍、解宝被押到厅前时,知府不由分说,立刻下令将他们捆翻在地痛打一顿,定要他们招供“混赖大虫、各执钢叉、因而抢劫财物”的罪行。
解珍、解宝受不住拷打,只得按照知府的要求招了供。知府下令给他们戴上两面共重二十五斤的死囚枷,然后关进大牢。毛太公和毛仲义回到庄上商议:“这两个人绝对不能放!不如趁机结果了他们,以免留下后患。”于是,父子二人再次来到州里,嘱咐孔目王正:“请你务必帮我们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我们会自行与知府打点关系的。”
解珍、解宝被押到死囚牢里,由节级包吉负责看管。包吉已经收受了毛太公的贿赂,并听信了王孔目的话,要取他二人性命。他坐在亭子里,小牢子把解珍、解宝带到他面前,喝令他们跪下。包吉问道:“你们就是那两个叫什么两头蛇、双尾蝎的家伙吗?”解珍回答:“虽然别人给我们起了这样的混名,但我们从未陷害过善良之人。”包吉怒喝道:“你们两个畜生!今天落在我手里,我要让你们两头蛇变成一头蛇,双尾蝎变成单尾蝎!快把他们押入大牢!”
小牢子把他们带到牢房里,见四周无人,便小声说道:“你们认得我吗?我是你哥哥的妻舅。”解珍惊讶道:“我们只有亲弟兄两个,并没有哥哥啊。”小牢子说:“你们是孙提辖的兄弟吧?”解珍恍然大悟:“哦,孙提辖是我们的姑舅哥哥。难道足下就是乐和舅吗?”小牢子点头笑道:“正是。我姓乐名和,祖籍茅州人氏。当年先祖迁居此地时,把姐姐嫁给了孙提辖。我就在这州里当个小牢子。因为我唱得好听,大家都叫我铁叫子乐和。姐夫见我有些武艺,还教了我几路枪法呢。”
乐和是个聪明伶俐的人,精通各种乐器,一学就会,做事也总能洞察先机。他热爱枪棒武艺,对这类技艺有着如糖似蜜般的喜爱。他看出解珍、解宝是好汉,有心要救他们,但单凭他一人之力难以成事,需要找到帮手。
乐和说:“为了让你们心里有个底,我得告诉你们,现在包节级收了毛太公的钱,肯定会要你们的命。你们看怎么办才好?”解珍说:“既然你提到了孙提辖,那就请你帮我们带个信给他吧。”乐和问:“你要我把信带给谁呢?”解珍回答:“我有个远房姐姐,是我父亲的侄女,嫁给了孙提辖的兄弟。她现在就住在东门外十里牌的地方。我这个姐姐人称母大虫顾大嫂,她开了家酒店,还兼营杀牛和赌博。她的武艺高强,有三二十人都近不了她的身,就连我姐夫孙新也不是她的对手。只有我这个姐姐和我兄弟二人关系最好。孙新、孙立的母亲是我姑母,所以他们两个又是我姑舅哥哥。请你悄悄地去给我姐姐带个信,告诉她我的事情,她一定会来救我的。”
乐和听完之后,嘱咐道:“你们放心,我会办好的。”他先去准备了些烧饼和肉食,带到牢房里给解珍、解宝吃。然后找了个借口锁了牢门,让别的小节级看守着,自己直奔东门外十里牌而去。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一家酒店门前悬挂着牛羊等肉,后面屋下还有一群人在赌博。乐和走进酒店,看到一个妇人坐在柜台上。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只见这妇人生得眉粗眼大、胖面肥腰,头上插着异样的钗环,两臂上露着时兴的钏镯。她身穿红裙六幅,宛如五月的榴花;翠领数层,仿佛染就了三春的杨柳。这妇人性格火爆、力大无穷,有时怒起便提井栏打老公头;忽地心焦就拿石碓敲翻庄客腿。她从来不学拈针线的活计,正是山中有名的母大虫顾大嫂。
乐和进入店内,对顾大嫂打了个招呼:“这里是姓孙的家吗?”顾大嫂连忙回答道:“正是。客人您要沽酒、买肉还是赌钱?如果要赌钱,请到后面坐。”乐和说:“小人就是孙提辖的妻弟乐和。”顾大嫂笑着说:“原来是乐和舅舅啊,多年不见了。您的尊颜和家母一样。”说着,她请乐和到里面喝茶。
两人坐下后,顾大嫂问道:“听说舅舅在州里当差,家里一直很忙,我们都没机会见面。今天是什么风把您吹到这里来了?”乐和回答道:“小人如果没事也不敢来打扰您。今天州里偶然关进了两个犯人,我虽然没和他们见过面,但很早就听过他们的大名。一个是两头蛇解珍,一个是双尾蝎解宝。”顾大嫂听后惊讶地说:“这两个人是我的兄弟啊,他们犯了什么罪被关进牢里了?”
乐和把解珍、解宝被毛太公陷害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大嫂。顾大嫂听完之后悲愤交加,连声叫苦。她立刻吩咐伙计去把二哥孙新找回来商量对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