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细掰着月饼,仰头看如弯钩似得月亮,“再过几日便是圆月仲秋了。”小娘子垂下眼帘,眸色顿时黯淡下来,“顾韫章,我想阿娘了,你呢?”
男人端着手里的酒杯,顺着苏细的视线从窗棂处看去。
秋光素月,无端悲凉。
“当年父亲差人送来的那封信里除了替我取字,还说了一句话。”
苏细没有说话,只抬眸盯着他看。
男人轻缓开口,“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话罢,顾韫章抬手,仰头吃下一杯桂花酒。
提到父亲,男人的神色不再如此淡然无畏,他双眸微闭,眼睫颤动,咬紧的下颌处能看到紧绷的线条。
顾韫章像一棵竭力生长的竹子,任凭风吹雨打,巍然不动,可他的身体是空的。
苏细暗暗蜷起自己置在案上的手,她想起顾韫章在花楼内弹的那首曲子,问,“你在花楼里弹的那首曲子我从未听过,叫什么?”
男人转了转酒杯,又往里添桂花酒,“相思。”
相思。
“很好听的相思。”就是太悲了些。
“是我母亲自己写的,我也只会弹这一首。”
两人一边吃酒,一边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你的字是什么意思?”
“一片丹心奉于忠。
忠国,忠君,忠民。”
苏细想,果然不愧是大明战神,居然给一个堪堪才九岁的孩子取这样的字,实在是太重了些。
一壶桂花酒尽,苏细面颊坨红,神色氤氲,她单手托腮,双眸迷惘地看向顾韫章。
男人手持酒杯,面色如常,仿佛这壶桂花酒对他没有半丝影响。
小娘子噘嘴,红润濡湿,像小巧的樱桃。
“我觉得很不开心。”
“嗯?”顾韫章转着酒杯的手一顿。
“你,你怎么对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呢?”苏细气得站起来,因为酒气上涌,所以跌跌撞撞地又坐了回去,甚至撞翻了那个空酒壶。
酒壶摔在地上碎裂开去,“啪嗒”一声碎片四溅。
苏细迷迷糊糊地弯腰,“碎了,要捡起来……”
“别捡,当心伤了手。”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包裹住她的手,将人轻轻拉起,按到实木圆凳上。
苏细乖巧坐在那里,仰头看人。
小娘子眸色湿润,神色懵懂,身上一袭绯色秋衫,更衬肌肤如玉。
书房内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酒香,外头不知何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打落了芭蕉青叶,顺着风飘散进来,迷了人眼。
顾韫章抽身后退一步,面色清冷下来,浑身绷紧,原本探出空壳一角的身体,又迅速蜷缩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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