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收回筷子,在王清越满是不可置信的眼神下,很淡定地替对方回忆:“十一月八号,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跟你说了,意大利。”
十一月,十一月……八号?
王清越努力回想,没搜寻到半点有关的记忆。他瘪了下嘴,理不直气也壮地反驳:“这都二月了,你那么久之前说的,谁能记得?”
祈云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我记得。”
“哦,”王清越审问的气焰于是顺理成章地灭下去,仿佛刚刚的嚣张是祈云产生的错觉:“那你也只是提了一嘴,我以为你开玩笑呢。”
“这有什么好开玩笑的,”祈云一时失笑,看上去有点无奈地摇了下头:“我没有当无业游民的兴趣。”
“那你……你还挺有先见之明的。”王清越抬了下筷子,欲言又止的,半天憋出来这么一句称赞:“运筹帷幄啊。”
“别贫了,吃你的饭。”祈云收回眼,没再就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十一月八号。祈云扒拉两下米饭,想起那天的,和王清越提起这件事的场景。
他的记性一直很好,具体表现在,不管是多小的事情,多久之前见过的人,和偶然得知的名字,都能留下足够清晰的印象,并在再次相遇的那天,精准地将人和事匹配。
大部分时候,这是一项很加分的个人能力。不过万事总有双面性,就像现在,祈云有点出神,再一次认为,记性太好,也并不完全是一件好事。
他清晰地记得消息震动的手机,记得在浴室里洗澡的姜仪,水流声像在耳边,祈云看见手机界面还没来得及出去的“不论怎样,我是你父亲选的,你的未婚妻。”
下意识将手机关上,想要放回原位的那一秒,祈云记得,自己看见屏幕上标着的数字,是十一月六号。
再就是水流停止,有些混乱的,姜仪裹着浴袍,站在他身后,用有些尖锐的声音质问,为什么要偷看他的手机。
祈云忘记自己是什么心情,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点进那封来自遥远国度的越洋邮件时,他鬼使神差,而心脏跳动得规律而冷静。
准确来说,过了凌晨,已经是十一月七号。
王清越说的有句话是没有错的,那就是祈云办事的效率,从来都高。
想做什么事的时候,祈云一贯迅,譬如那封存在邮箱草稿里没出去的离职信,也譬如他第一次给出的,对猎头公司的回应。
十一月八号,他联系好后续事宜,在敲下最后一行回车键送去简历之后,对王清越说出自己即将离职的决定。
那原本该是他的告别。
只是告别没有说出口,就像他终究没有狠下心,所以还是存在草稿箱里的离职信。
他舍不得割断。
犹如每个被爱情蒙蔽头脑的愚人,最后的关头,祈云没能果决下去。他合上电脑,给姜仪照旧去了消息。
仿佛什么都没有变,他还是同从前一样,用近乎卑微的姿态,哄着姜仪,恳求着对方的原谅。姜仪又哪里能想得到,这场单方面的,平常的闹脾气,在祈云那里,早就成了离别的倒计时。
他给自己设下的最后期限,是静静等待,直到姜仪真正和元庭结婚。
那一天来临的时候,不用姜仪开口驱赶,祈云会自己离开。而在此之前,祈云自欺欺人,想要再多贪恋几天。
只是闹成现在这样,显而易见的,贪恋没有成功,转而变成了庆幸。
祈云放下筷子,顺手将空了的盘子一起收进厨房,收回飞远的思绪,这样想。
他还算是幸运的,至少早早的,提前为自己预留了退路。离开姜仪,总不算无路可走。
当是离开了这个伤心地,去到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或许是不同的,一种新生活。祈云打开水龙头,听着熟悉的水流声落入水池,摁下不受控的回忆。
隐隐约约的,他生出些期待。压在胸口的气散去些许,祈云靠着灶台边缘,沉沉压下了眼。
出签当天,王清越提前翘了班。他比祈云还着急,推着人就送去了机场,生怕再晚上一点,就错过了什么天大的机会,走不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