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挽想着事,落在他后面两三步,顾岩廷没有回头,肩背挺阔的立在前面,如同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巍峨雄壮。
他这话没头没尾,来得很是突然,宋挽却在转瞬明了,他是在警告自己不要给他惹麻烦。
宋挽快步上前与他并肩,低声说:“宋家大势已去,我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日后一切都要仰仗大人,只要大人不食言,大人的尊荣会比宋挽的性命更重要。”
宋挽不会给顾岩廷惹麻烦,她比任何人都更希望顾岩廷能爬上尊位,这样那个孩子才能得到庇佑,安乐无忧的长大。
两人到家的时候已是日落时分,如血的残阳下,一群人恭恭敬敬的站在大门口。
宫里来人了。
第6章废物
“平西军千户长顾岩廷悍勇善战,运筹帷幄,去年冬诱敌深入,以一万兵马歼敌三万,立下奇功,扬我昭陵国威,封廷尉,官居五品,掌巡夜司一万守城兵马,赐黄金一百两、白银三百两、婢子二十,另有云锦十匹、玉石两箱,钦此!”
“谢主隆恩。”
宋挽和顾岩廷跪下谢恩,宣旨的公公将圣旨放到顾岩廷手上,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说:“恭贺顾廷尉高升,陛下御赐墨宝为廷尉府写了匾额,和官服一起在内务府赶制,过几日便会送到府上,顾大人骁勇善战,日后必然前途无量,陛下对大人的期许很高。”
顾岩廷将圣旨高举过头顶,沉沉的说:“微臣定不负陛下厚望!”
顾岩廷中气十足,字字铿锵,掷地有声。
宣旨的宫人离开,留下二十个身姿窈窕、容貌昳丽的婢女和各种赏赐之物。
宋挽随着顾岩廷起身,眼皮微抬,看见顾岩廷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
顾岩廷在军中只是千户长,一战成名,跃居五品廷尉,连升这么多级,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但宋挽知道,巡夜司这一万兵马向来闲散,顾岩廷这个五品廷尉还比不上六品的瀚京校尉有实权。
这是皇家招纳寒门子弟惯用的手段,有才能拔尖儿的,随意封个虚职,富贵荣华惑了心,便会驱使人不断往上爬,这些世家子弟随便就能摘得的功名,没有根基的寒门子弟得绞尽脑汁的拿血肉去拼,拿命去搏。
然而就算殚精竭虑搏得一族尊荣,逆了圣意,也会一夕倾覆。
宋家,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宋挽不敢探究顾岩廷在想什么,征得顾岩廷同意,将那二十个婢子带到下人住的院子安顿下来。
转身离开的时候,宋挽听到有人低骂:“什么高门嫡女,不过是个表里不一的浪荡货色。”
宋挽脚下步子未停,权当没有听见。
回到主院,顾岩廷已将圣旨收起,拿了大刀在院中操练。
他是在战场杀过人的,那刀被他耍得虎虎生风,似有开天辟地的之力,势不可挡。
宋挽长居深闺,连男子都鲜少接触,被顾岩廷周身凶悍的气势吓到,站在院门口不敢上前,不知过了多久,顾岩廷一刀劈在地砖上,五六寸厚的花岗岩地砖竟被劈得四分五裂,碎石飞溅。
宋挽一颗心噗通噗通的狂跳。
那么厚的地砖随随便便就劈烂,这一刀要是劈到人身上可怎么得了?
宋挽不敢上前与顾岩廷说话,拔腿就要跑得远远的躲着,顾岩廷冷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出来!”
宋挽浑身一僵,而后乖乖折身走回去,规规矩矩道:“那二十个婢子已安顿下来,奴婢见大人操练得如此认真,所以不敢打扰,大人今夜可要召人伺候?”
宋挽方才仔细瞧了,那二十个婢子个个面容姣好,身段也是曼妙动人的,陛下将她们赐给顾岩廷,自然不是真的让她们来做那洗衣调羹的粗活。
顾岩廷斜睨了宋挽一眼,将大刀丢给她,顺便丢来一句:“你是死的?”
大刀在顾岩廷手里跟筷子一般轻巧,砸到宋挽身上却如泰山压顶,宋挽没稳住,抱着刀身被砸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咬着牙没喊疼,打眼瞧见顾岩廷皱眉看着她,无声的表达两个字:废物。
第7章不要以为能躲过
顾岩廷不召那些婢子,只要宋挽伺候。
想到那天晚上,宋挽有些害怕,陛下这封赏顾岩廷约莫也是不满意的,要是把火都撒到宋挽头上,她怕是不用活了。
宋挽心里打着鼓,慢吞吞把刀放好,急中生智对顾岩廷说:“大人今日得了封赏,接下来应该有不少人会登门贺喜,还有不少酒宴要赴,奴婢的女红还过得去,正好陛下赐了云锦,不如奴婢为大人赶制几身日常穿的衣服吧。”
顾岩廷在军中待习惯了,穿的都是棉麻材质的灰白布衣,在府中待着还好,若是去外面赴宴,就太寒酸了。
顾岩廷倒是没想那么多,只看着宋挽,挑眉问:“你还会做衣服?”
顾岩廷没有恶意嘲讽,纯粹是觉得意外。
宋挽被噎了一下,然后才说:“……我以前常为我父兄缝制衣物。”
从醉仙楼回来,宋挽心性更坚韧,提起父兄语气不再像之前那般悲怆难忍。
顾岩廷没再说什么,站到宋挽面前,摊开双臂。
宋挽只到他下巴,他摊开手这般站着,更加显得宋挽娇小无比。
宋挽以为他要做什么,心底浮起躲不过的悲凉,正要去解衣带,忽听得顾岩廷问:“还不量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