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号不停地咳嗽,小孩不停地哭,妇女在吵架,男人们撸着袖子要干仗!
但所有乱七八糟的声音汇成一句话,就是何国利,我们要换泵!
这哪里是他的财神爷,这现在都成了催命鬼!
这是柳河村,都是姓何的,他倒是可以让人打出去,可打出去就完了吗?这些人为了泵命都可以不要了,是会天天日日月月年年的缠着你的。
这就是他的家,他的根,他能去哪儿?
而且,人越来越多,开始只是张庄镇的村子过来了,但随后,仿佛约好了一样,周边聚贤镇等几个镇上的村落居然同时赶到了!
家里塞得满满当当,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必须换!
何勇也受不了了,小声催着何安:“不都说好换了吗?怎么咱爸又不换了?”
何国强那边不知道有什么事,一直没人接电话,何安等了好几个小时才打通,这会刚赶回来。
他喘着粗气,看着屋子里外这么多人,回答何勇的就一句话,“晚了!”
何勇不解:“怎么完了,我们换就是了。”
何安本来设想的挺好,只觉得这事儿一切都在掌握中,可现在,他只觉得浑身凉:“你数过吗?这是有多少个村子,我怎么瞧着临镇的都过来了,坏了多少台机器?”
何勇压根没这个意识,张口问:“多少!”
何安却是比他精明,从卖泵开始,对一切信息都记在脑子里,这些村长支书他都认识!
他说:“这里面八个村子,所有有坏泵的都来了,一共14台,可咱们家库房里一共只有十台泵。”他扭过头,脸色灰白:“就算换,也不够啊!”
何勇本来还觉得能托底,虽然不喜欢何安的处理方法,可他也承认,这个弟弟比他聪明,有城府。
他奶奶他爸都说:“何安像大伯何国强。”
可现在,那层依靠猛然没了,他整个人都吓坏了,往日的跋扈陡然不见,脸上都是害怕,冷汗已经出来了:“那怎么办?江城那边能快货吗?”
“江城跨省,订货到过来要一个星期!”
“咱就答应,让他们再等等不行吗?”何勇再问。
何安惨笑:“你觉得可能吗?一个星期,麦子都旱死了。”
何勇终于意识到这次栽定了,原本还理直气壮的,这会儿一下子委顿下来,“那怎么办?咱爸知道吗?”
何安点头:“肯定是知道,才不松口的。这人来的太邪乎了,外镇的怎么也这么快?而且一个不缺?”
何勇哼了一声:“肯定是何晴晴!”
何安也觉得是,不过这会儿没时间骂人,他想了想将自家两岁的小侄女拉过来了,“去把你爷爷叫进来。”
不多时,小侄女就把人带回来了。一进门,何国利就把房间门关了,小声说:“怎么办?人来的这么齐,机器不够啊。”
何勇干脆说:“要不就这么赖着吧!”
何安直接问:“那个肺痨你让他死在这儿?”
何勇就卡壳了,“你有办法你说啊。”
何安就说:“一村一台,多了等着。”
这也成,公平,谁也说不出什么。
何国利想想也点了头,不过他是不愿意去跟这群人再纠缠了,只能何安硬着头皮出去,他一露面,立时有人问:“你们到底换不换?”
何安就笑了:“换,怎么可能不换,我们这不是商量办法吗?这天旱的厉害,大家都缺水是真的,可我们库存有限,全换了不够啊。我就想了个办法,一个村先换一台,剩下的,等着下批到了立刻给换上。”
小山村的村长和转山村的郭勇,立刻就站起来了。
不过却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换一台有什么用,村里的地还是有人浇不上,回去怎么交代?让谁家的地旱着等下一轮?”
这声音一出,本来站起来的小山村村长和转山村的郭勇,又坐下了。
都是村干部,能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吗?要是修不好,村里人能把祖坟给你扒了。换一台压根没用。
还有人立时将大门堵住了:“谁也不能走,必须将机器拉过来,给我们所有人都换上。”
何安往那儿一看,是个长得挺奸诈的年轻人,一双三角眼,怎么看都不是好人。
这会儿他堵在大门口还说呢:“都是乡亲,地里的庄稼都旱着呢,咱们拧成一条绳,就都能浇上地,庄稼就是命啊!”
“再说,他们家这质量,日后还有的坏呢,这次不一条心,下次他肯定不给修!”
他显然有号召力,这么一说,大家都点头,饶是何安笑面虎的性子,也恼火的不得了。
可偏偏这群人就是不松口,眼见着太阳西沉,中间生肺病的那位咳嗽的越来越厉害,听起来随时都要断气的样,而其他的老人孩子,哪个都不好伺候。还有这百八十人的伙食问题,也是大问题。
何安又想了几个法子,譬如打条子,譬如轮换制,说的口干舌燥,也没用,甚至这群人后来干脆都不搭理他了,只让那个三角眼说话,那自然没得谈。
而那个三角眼东奔西跑,跟各个村的村长不知道串通什么,显然有大动作。
何家人却是干靠着半点办法没有,里屋里何国利他媳妇和何勇的媳妇一个劲儿的担心的抹眼泪,何勇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满屋子转悠,饶是何国利平日里那么镇定,手里的茶壶也没塞进过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