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垂下的眼睫透着几分脆弱的模样,林奴儿心里有些难过,她摸了摸顾梧的头,安慰道:“没事,你只是忘记了而已,以后会想起来的。”
“会吗?”顾梧的表情很迷茫,道:“要是想不起来怎么办?”
林奴儿道:“那就不想了,我们重新学。”
听她这样说,顾梧心里的紧张顿时散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点点头:“好。”
然后他又问:“奴儿会陪我吗?”
“会的,”林奴儿说:“我保证。”
顾梧一下子站起来,道:“我会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的,奴儿等等我!”
他说完,不等林奴儿反应就跑了出去,冬月这次不敢放松,与春雪一同跟了上去,夏桃则是松了一口气,对林奴儿道:“奴婢方才瞧着王爷那情状,颇是吓人,险些想去叫太医了,好在没出什么事情。”
没出什么事情吗?林奴儿想,不对的,尽管不是现在,但是顾梧会一天天变好,总有一日,他会再次成长起来,变回当初那个意气风发、学识过人的秦王殿下。
就连林奴儿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如此笃信。
却说乾清宫里,景仁帝正在看折子,他的眼睛不大好使,坐在窗户底下,把折子举得很高,这么看着就觉得很累,又费神儿,他看一本就要歇一会,旁边的药都快放凉了,梁春把药碗往他眼皮子底下推了推,景仁帝便往旁边挪了挪,让那药碗离开自己的视线余光。
然而过不了多久,梁春又推了推碗,景仁帝再挪,如此往复,景仁帝已经挪无可挪了,顿时不耐烦起来,眉头皱得死紧,道:“朕不是今天喝过药了吗?怎么又要喝?”
梁春笑着道:“皇上,您那是早上喝的,这一碗是中午喝的。”
一天三碗,雷打不动,景仁帝气地端起碗来一口闷完了,把碗重重一放,骂道:“朕早晚要摘了你的脑袋。”
“是是,”梁春把药碗收起来,笑眯眯地道:“奴才这一颗脑袋本来就是皇上的,且等着您随时取走。”
正在这时,门外有宫人进来禀道:“秦王殿下来了。”
“他来做什么?”景仁帝拿着折子斜睨道:“怎么,他的王妃不陪他玩儿了?”
那宫人道:“秦王殿下是一个人来的。”
“哟呵,”景仁帝冷嘲热讽:“他可算还想起来他有个爹,不跟着他媳妇后边转悠了。”
极尽阴阳怪气之能事,景仁帝这是还惦记着昨日在御花园的那点事儿,当时顾梧抱起林奴儿就走,连理都没理他爹一下,叫景仁帝心中十分不快。
梁春笑吟吟道:“王爷特意来看望皇上,不让他进来么?”
景仁帝摆了摆手,梁春立即冲那宫人使了一个眼色,宫人会意,退了出去,不多时,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匆匆忙忙,景仁帝低声骂了一句:“猢狲似的,走个路好似要赶着去投胎。”
话音才落,顾梧就进了内殿,唤道:“父皇!”
他奔了过来,景仁帝放下折子,表情稍霁,轻咳了一声,道:“怎么突然过来了?”
顾梧也不等赐座,径自挨着他坐下,急急问道:“父皇,儿臣想问你一个问题。”
景仁帝有些稀奇似地挑眉,道:“什么问题,问吧。”
顾梧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景仁帝愣了一下,先是答了他那一句话,然后才慢慢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来了,你是听谁说起的?”
顾梧得了答案,起身就要走,被景仁帝拉住,才停下来,实话答道:“儿臣自己想到的。”
景仁帝的表情一下就变了,他与梁春对视了一眼,循循善诱道:“自己想的?这是礼记中的一句,既然没谁教你,你是怎么会的?”
顾梧道:“儿臣就是会。”
他有点生气地道:“儿臣怎么知道儿臣是怎么会的?”
一听儿子发了脾气,景仁帝连忙点头敷衍:“好好好,你就是会。”
可是会个一半又有什么用,只知背书,不解其意,那不是个书呆子嘛,景仁帝想,算了,总比傻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