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梧一震,立即从窗扇上跳下来,紧张道:“当然不是!”
他紧紧拉住林奴儿的手,说:“奴儿是我这辈子最信任的人。”
林奴儿道:“是吗?既然如此,那为什么有些事情,你从不肯与我明说?”
顾梧怔住,林奴儿挣脱了他的手,轻声道:“我本以为,我是你的妻子,如今看来,似乎我对你的了解远远还不够。”
顾梧不知所措地望着她,林奴儿道:“臣妾平日里若有不当之处,还请王爷海涵,此处乃是禁庭,臣妾不该踏足,这就退下了。”
说完这话,她便转身离开了,夏桃担心地朝顾梧看了一眼,行了一礼,然后匆匆追着林奴儿而去,很快,破旧的大殿再次恢复寂静,外面传来那个半疯女人似哭似笑的声音,听起来惊悚而可怖。
天光自破了的瓦缝隙中倾斜而下,光斑点点,轻尘漂浮,他低声道:“你若真的了解我了,还会喜欢我吗?”
四周静若死寂,无人应答。
……
乾清宫。
景仁帝靠在榻边,微微合着眼,听梁春念折子,他近日来的精神不大好,连折子也没法自己看了,只能让梁春念,然后又叫他代写朱批,但即便如此,大部分折子还是只能交给内阁处理。
梁春把折子念完,景仁帝久久没说话,让人疑心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直到窗外传来一阵鸟鸣,他才睁开眼,正瞧见庭中的铜鹤上落了一只鸟雀,正在蹦跳着。
景仁帝道:“梧儿在禁庭没有闹吧?”
梁春恭敬答道:“皇上放心,秦王殿下没闹,王妃娘娘去看过他了。”
景仁帝唔了一声,他按了按眉心,慢慢道:“你说这事儿怎么整的,这孩子的脾气半点都不像朕,也不像他娘。”
梁春笑道:“民间有句话说,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人哪,和人都不同,有些是小时候像,大了就不像了,有些是小时候不像,大了才像,王爷和太子殿下皆是如此。”
景仁帝闭了闭眼,眉头皱起,眉间拧成一个褶子,他叹了一口气道:“当初轻容就说过,梧儿虽然聪慧过人,但是性格欠妥,日后万不可授其权柄,否则会出事,朕初时不以为意,如今想来,她是对的啊。”
“朕记得她还说过,即便日后太子有个万一,也绝不能立梧儿为储君,登基为帝。”
说到这里,他睁开眼来,轻声道:“果然知子莫若母啊。”
梁春立在下方,只不言语,也不敢插话,宛如一个聋子哑巴,直到景仁帝道:“今天就念这些吧,你派人去盯着禁庭,别让他闹起来。”
“奴才遵旨。”
……
林奴儿回了王府,半个字也没再提顾梧,该吃吃,该午睡午睡,只是躺在榻上之后,她无论如何也睡不着,闭上眼就是那一滩一滩的血,还有顾梧坐在窗台上时,那张冷漠的侧脸。
或许这就是真正的顾梧。
令林奴儿寒心的并不是他杀了人,而是他这般缄默的态度,以及试图粉饰太平的举动。
既然他无意让她接近,那么林奴儿也不至于那样犯贱,贴上去,说不得人家还嫌她麻烦。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顾梧这般模样,倒也没什么不好,林奴儿当初是为了活命,迫不得已才绑上了这一艘船,顾梧撞傻了脑子,浑浑噩噩,也稀里糊涂才娶了她。
这一桩婚事阴差阳错,让两个身份地位如此悬殊的人凑到了一起,如今顾梧脑子清醒了,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也都随之不复了。
谁叫当初他是个傻子呢?
谁把傻子说的话当真,谁才是真正的傻子。
林奴儿一点也不想当傻子,她这个人最擅长的就是能迅速找到自己的位置,掂清楚自己的分量,然后小心翼翼地前行。
虽然顾梧以前傻乎乎的样子十分贴心,但是他如今清醒了,林奴儿还是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她闭上眼,忽然听见被子里传来一声细微的猫叫,一只毛茸茸的小脑袋拱出来,睁着圆圆的眼睛望着她,发出娇软的叫声:“喵~”
林奴儿睁开眼睛,面无表情地与它对视片刻,想起顾梧当初捧着它送来的满面欢喜模样,而背着她对这猫儿又是一脸的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