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准备的便餐,你将就着吃。”
龙风行说着,顺势往她碗里夹了一片五花肉。
龙四海急忙笑道:“有的吃就不错了,哪儿还有将就这一说。”
“也是,北山大营的武教习,伙食可能还不如这个呢,你也就当先适应适应了。”
还是提到了这茬儿……
龙四海又夹了一筷子的菜,假装不在意道:“您都听说了?”
龙风行不吃她这套,嗤笑一声,放了筷子。
“昨天下的调令,阿风告诉本王的时候,本王还以为他在开玩笑。”
龙风行语气不算和蔼,龙四海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陪笑道:“侄女这不是,和离之后,闲的吗……”
“闲?”龙风行微微抬眉,“你当本王是傻子?这通京有多少闲职?比武教习舒服好过的多如牛毛,怎么就偏偏要往北山大营跑?”
龙四海知道自己这位叔父远没有皇后和陛下那般好说话,抿了抿唇,又解释道:“不瞒您说,我就是手痒,又不想担实职,这不是才瞄准了这职位吗?况且阿风也在,不还多一个人帮我打掩护?”
龙风行看了她一眼,似是想要瞧出她究竟说的是真话还是在敷衍,却只见龙四海笑眯眯地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炒肉丝,讨好似的道:“叔父,您都瘦了,快多吃点儿……”
龙四海笑眯眯看他的样子让龙风行不由一愣。
当年他进宫看她的时候,她也是这样……豆点儿大的人攥着他的衣摆,笑眯眯地在他跟前撒娇,唤着他:“叔父,叔父……”
这些年来,他也算是好好地见识了一把人情冷暖,原来那些对他毕恭毕敬,攀附巴结的人,一转眼便是另一副模样。捧高踩低,从前他是那个被捧着的高,如今他却是这个被踩得低……
形形色色的人中,唯有这个姑娘,十年如一日地在他跟前撒娇耍泼,毫无顾忌。
无论他是好是坏,是荣是辱。
“行了行了,”带着茧子的食指在龙四海光滑的额头上轻轻一点,低沉的声音似是无奈,“你要胡闹便由得你去吧,左右还有阿风那倒霉蛋为你收拾残局。”
见武英王似是没有再追问下去的意思,龙四海咧嘴一笑,手里的筷子不停歇的为龙风行夹着菜:“叔父您再多吃点儿,刚才等阿容饿坏了吧……”
殷勤的模样让龙风行哭笑不得,看着碗里堆积如山的菜,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该夸她,还是该骂她。
屋外,接连下了好几日的雨终于缓缓停下,用过晚膳,两人又在后院的石山旁立了个小木桌子,借着月色对酌起来。
三巡酒过,龙风行忽然道:“阿容,怎的忽然想要和离?”
龙四海一愣,借着酒意笑道:“厌了。”
龙风行嗤笑一声,明摆着不相信。
当初大婚时候的那个热切样子,任谁都不相信她会忽然“厌了”。
龙四海摇摇头,似是不愿多说,却是话锋一转问他:“叔父,我们六年前打退了北魏人,你说……他们还会不会卷土重来?”
龙风行对战事的感觉向来十分敏锐,她故此一问。
龙风行皱了皱眉:“不好说……去年北魏皇登基,手段很是了得,若是能快平定国内动荡,兴许……”
他呼吸里带着浅浅的酒气萦绕在龙四海鼻尖,问道:“怎么忽然想起了这事?”
“没什么,这几日太闲,胡思乱想呗,”龙四海敷衍道。
浅浅的酒意让两人逐渐放松下来,龙风行看了看天上的月色,忽然站起了身。
“来!”
“什么?”龙四海转头望去,却见他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下意识地反手一接,这才现是把木剑。
“不是要去北山大营吗,让本王看看,功夫可有长进。”
龙四海定定地看着手中木剑,又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龙风行,苦笑道:“长进不可能有,只求别退步得太厉害才……”
她话音未落,龙风行的剑已经向她袭来,龙四海反手一挡,跃上木桌与他对阵起来。
龙风行的剑招干脆而有力,每一击落下都重如千斤,龙四海连番抵挡,只觉手心有些麻。
“当初教你,习武最重要的是什么?”
龙四海紧了紧喉咙:“勤学苦练。”
“脑子倒是记住了,就是不练!”
说着,龙风行的剑向她急劈来,龙四海狼狈一躲,堪堪闪过,却不料龙风行一个剑花一挽,剑尖调转方向,直向她胸口袭来——
龙四海躲避不及,眼看就要被剑尖击伤,龙风行赶紧撤力,这才免去了一场灾祸。
一滴冷汗从她额间滑落,抬头只见龙风行的眉头皱紧,声音含怒:“你是该好好练练了!”
剑指胸口的惊意犹在,龙四海忽然想到,话本里的自己死在战场上怕是也不足为奇。
六年间,她已经扔下了太多。
“谢叔父手下留情,”她双手抱剑,对着龙风行郑重一礼。
若非今夜比武,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退步到这种境地,别说是披巾挂帅了,当个武教习,恐怕都是失职。
龙风行看着一脸沉思的龙四海,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身为武将,武乃立身之本,怎可轻易放下!”
“叔父教训得是,阿容懈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