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四海指了指八荒,朝他示意道:“他前些日子伤了手,您快帮他看看。”
“殿下,臣,臣无碍,不必麻烦……”八荒垂眸道。
这次,龙四海却没有顺着他:“一点儿也不麻烦,你老老实实坐在这儿,让钟御医给你看手。”
说着,她却是一把捉住他仍旧握着茶盏的右手,将他摁在茶桌旁,大有一种“不看完手别想走”的气势。八荒无奈,只得看着钟御医为他拆开纱布,露出里头血肉模糊的伤口。
皮肉裹杂着血迹斑斑,上头草草地撒了些金疮药,刚才纱布一磨。直接黏进了皮肉里。钟太医虽说小心翼翼,可是解开纱布的时候还是带起了一块血肉黏在纱布上。
八荒恍若无所觉,龙四海见状,却是倒吸了一口冷气,转头呵他:“你回去压根儿就没好好找大夫给你看是吧?”
八荒喉咙一紧,只道:“擦,擦了金疮药,不过是些小伤,没有大碍。”
他声音轻巧,龙四海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噎得她眼眶红。
“小伤?你,你……”她快要被这男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八荒见状,赶紧递过手边茶水:“殿下,是,是属下有罪,罚我便是,您,您别生气。”
此话一出,龙四海原本噎在胸口的火气汹涌爆,直冲天灵盖,侧头看着这个完全搞不清状况的男人,脑仁隐隐疼。
她推开他递过来的茶,怒气冲冲呵他:“闭嘴吧你!”
龙四海捂着脑袋,满脸怒气,身旁的八荒一脸无措讨好,钟太医在这诡异的气氛中给八荒看完了手,只说皮外伤严重,索性没有伤到筋骨,旋即开了外涂的药膏,让他早晚涂上。
绿莹莹的药膏泛着青草的香气,龙四海接过药膏,净了手,一点一点地为他涂上。
八荒本还想说伤口血污,别脏了她的手,刚一开口,却被龙四海恶狠狠一瞪。
“要是从你嘴里蹦出半个类似于‘别脏了手’的话,我,我就揍你!”
两人相处小三十年,龙四海在八荒面前向来是温柔体贴的模样,如今忽然凶狠起来,让八荒更是无措,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的脸色,话到嘴边,倏然咽了回去。
微凉的指尖蘸着药膏在他掌心轻抚,伤口处虽然狰狞,八荒却一点也不觉得痛,只觉她指尖像是一把柔软的小刷子,拂过的地方带起一阵酥痒,一直痒进了他心里。
他抬目,只见龙四海眼眶还泛着红,却是一脸认真神色,握着他的手,像是握着什么珍贵的器皿。
上次在谷底,她也是这样……
八荒又看向自己的手,只觉这只手丑陋极了,一道刀痕将手掌一分为二,皮肉外翻,黑红青紫交杂,隐隐还在往外渗血,特别是与龙四海白皙柔嫩的手放在一起,更是难看。
可是他不敢再说“脏”,不知为何,主人似乎很生气。
然而望着龙四海认真面容,他心里却又是欣喜的。
她在看他,为他上药,满心满眼都是他。
他很喜欢,很喜欢。
“好了,”龙四海擦完药,颇为慎重地用干净纱布缠绕住了他的手掌,将药膏递了过去,“记住,早晚各一次,要像今天这样好好上药。”
八荒垂应是,颇为顺从的模样让龙四海抿了抿唇,又补充道:“可不许阳奉阴违的骗我。”
八荒急忙摇头:“属下定不会诓骗殿下。”
龙四海脸上这才绽一个笑来,起身送客道:“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进宫向母后复命,你回去吧。”
八荒点点头,刚走到门口,却忽然唤了她一声:“殿下。”
“何事?”龙四海眨眨眼。
八荒转身看向她,神情严肃,让她一愣。
“赵府那母子俩若在陛下面前胡言乱语,可要属下……”
他话没说完,眉间却闪过隐隐杀意。
想起龙四海说的,陛下可能会因为那母子俩责罚她,八荒觉得倒不如让两人永远闭嘴的好。
龙四海原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与她交代,没成想又绕回了赵府那母子俩,一时之间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她摇摇头,推搡到:“赵府那里我自有安排,你快回去吧。”
。
送走了八荒,龙四海这才回宫,坤宁宫内,她将从赵府搜到的账本呈于皇后面前,皇后叫人对过,唇角勾起一丝冷笑,眼里杀伐之意渐起。
“好个叶鸢,竟然通过自己的妹妹在宫外向官员收受贿赂,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当机立下便带了账本来到乾清宫,又将冯氏被囚禁一事背后的牵扯向蜀皇一五一十地说明了。
蜀皇向来对后宫这些小事不放在心上,然而听公孙皇后这么一说,才现这叶贵妃是在是胆大包天。
后宫明令禁止与前朝有钱权来往,叶鸢却是阳奉阴违,让人将东西都送到了赵府,自己的妹妹家,这便算是变相地进了自己的小金库。
“陛下,您请看这些账目。”皇后又指了几幅特意用朱画出来的,这些东西大多是些摆件字画,有市无价,而送礼的人,却都是世家。
蜀皇看罢,冷笑一声:“这些人的手倒是伸得挺长。”
这天晚上,蜀皇的圣旨传出,将叶贵妃贬为叶嫔,禁足隆昌宫,随后接连几日,凡是在账目上与叶贵妃有所来往的,大大小小不是被贬了官,就是得了圣前一顿好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