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轻声道,“谁晓得呢?咱们快回去吧,这一身酒气,叫人怪难受的。”
杏月笑着应是。主仆两个走到长街尽头,正欲拐入另一条道,身后忽传来一声低沉男声:
“昑棠!”
“沈昑棠!”
昑棠回头,陆彻正疾步而来。
“小姐……”
杏月有些紧张,以为陆彻是为了报复方才银杏树下之事,疾步挡在昑棠面前。
“无事。”昑棠柔声对杏月道,“你且在一旁等我。”
杏月心下犹豫,又不好违背小姐的话,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只见这位陆郎君面沉如水,大步走到小姐身前,气势如虹。谁料开口却满是小心翼翼:
“你……没事吧?”
昑棠看向他,平静道,“我为何会有事?”
陆彻轻喘两声,像是重回人间,低低笑了两声,“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昑棠静看他片刻,问道,“你以为姜媛是我?”
“不,我只是担心……”
他一向沉稳,运筹帷幄,此时倒像是畏惧什么,犹疑不决,片刻后才道,“我只怕自己又害了你。”
昑棠并不知晓她来曲左围场是陆彻一力促成。此时见他这般,不觉轻叹一声,“并不与你相干。”
大约是她天生与“表妹”的气场不和,前世今生,总不能叫人安生。
“不是,”陆彻轻轻摇头,他近乎贪恋的看着她明媚的脸庞,星眸流转,颜色无双,“不是的,昑棠。今日之事,缘由在我。”
“是我请太子来围场,并建议他带着文淑公主同行。我算准了公主会邀你一起,我想要分开你们,好给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我买了你爱吃的点心和果脯,来之前我想得很好,与你说什么,如何逗你欢心……我将一切都计划好了。”
“可是方才听到宫人们误传,以为银杏树下的女子是你,那一刻,天崩地裂难以形容我的心境。”
“我从没想过有一日,竟会怕到浑身颤抖不止。”
陆彻从前最看不上悔恨之人,一味沉湎旧事,只是无能者的象征。可就在方才,他才痛彻心扉,感同身受。
昑棠垂下眼眸,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情绪,只安静听他说着。
陆彻轻笑了声,笑声里却满是难以言说的苦涩,“那时候,我以为只有我一人重生,已经打定主意再不会对任何人动情。如今也是一样。除非是你,否则就这样孤身也很不错。”
“我不会再强求,不论你爱我与否。你说得对,感情不能谋算,一直是我错了。”
从前的陆彻,若是有人问他能否不求回报,无私奉献去爱一个人,他一定嗤之以鼻。
他是霸道的。想要爱人的全部,想要对方不顾一切的爱意。
如今的陆彻,却深深感恩于银杏叶落于她肩侧的宁静。
“昑棠,我仍旧爱你,但会学着以你喜欢的方式。”
说完,他从怀里将他一路护在心口的礼物取出来,打开,递到昑棠面前,点心已经碎了好些,果脯却颗颗饱满晶莹。
昑棠一时怔住。
她没想素来心高的陆彻会与她说这些。她不禁朝他看过去,那身影笔直,如竹,如松,秋风拂过衣角,峣峣玉山,风华内敛。
她启唇,正要开口说话,忽听高出有人唤她,“念儿!”
昑棠抬头,便见不远处的高台上,文淑公主正朝她挥手。而公主身旁,正立着一个无比熟悉的挺拔身影。
也不知他是何时来的。
又在那里站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