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抚摸着这棵柳树,苍老的书皮略显粗糙。
便看见院子里有人端着一盆子的衣服走出来,下到小河边要去洗衣裳。
顾连清垂了垂眸,便准备转身回去,不再打搅旁人的生活了。
可她才一回头,就看见一个极为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他背着医药箱,一身洗得发白的旧布衣,从顾连清眼前经过,然后同那洗衣的妇人打招呼,问道:“刘婶,你公公的身体最近如何了?”
刘婶见是他,立马擦了擦手上的水,站起身道:“好多了,都能下地了。”
闻言,赵鸿成便笑了,然后从药箱里取出两包药,道:“那就好,家里的药喝完了吧,这是最后一副药了,喝完了再多出来走动走动,就算是痊愈了。”
“诶,好嘞。”刘婶满脸带笑地接过药包,然后看着赵大夫脸色又有些为难,“赵大夫……要不我送你几个荷叶饼吧。”
赵鸿成笑了,“没事没事,等年底地里收成好,你再给我也行。”
刘婶一听,脸上立马笑了起来,“多谢赵大夫了,我这老是拖欠的,都怪不好意思的。”她赶忙回屋里快走几步放下药包,然后又给赵鸿成包了两个饼,笑道,“这荷叶饼你还是拿几个吧。不值钱,但都是新鲜的,好吃着呢。”
赵鸿成推辞不掉,便接了过来,“那多谢婶子了。”
“没事儿。”她一摆手笑得可高兴了。
顾连清就站在那棵柳树下静静地看着。
她看着赵鸿成从她眼前走过,又看着他停下,再看着他接过荷叶饼,不知为何,眼眶忽然就湿润了。
赵鸿成拿着荷叶饼告别了刘婶之后便准备回家了,他一回头就看见一个女子对着自己流泪,一时间有些茫然,瞧了瞧自己身后,好似站着的人没有旁人了。
他不由得走上前两步,轻声问:“姑娘,你怎么了?可是哪里有什么不舒服?”
顾连清泪眼模糊地看着他,你听这声音,同从前简直一模一样。
她看着他缓缓摇头,再见故人,不知为何,每一个都足以让她潸然泪下。
她上一世不能说结局有多差,可是到了最后,站是站在了盛京城的顶端,却再也没见到过几个熟悉的人了。
午夜梦回之时,也会有偶感孤寂之苦。
赵鸿成看着她对着自己哭,一时间也有些手足无措,便道:“要不这荷叶饼你吃吧?刘婶的手艺还是很好的。”
顾连清看着那还热乎的荷叶饼,缓缓伸手接过。
她忽然就想起了那天他们四个人一起去看烟花时的场景,思颜吵着想吃东西,最后买来了栗子糕……可最后也没能坐在一起说说笑笑吃点东西。
南杭的风景依旧是那般清秀怡人。
尤其是灵境湖,即便是没有传言中的那般神奇,可也算得上是美景了。
顾连清便在附近租了一间小院,她已然想好了自己这一生要做什么。
笼中雀也好,钗头凤也罢,高高在上还是匍匐在地的日子她都过过了,她如今只想远离盛京,顺遂地过完这一生。
前些日子,父亲还来信,道是如今三皇子势大,叔父牵扯得越来越深,他也甚是头疼,若是真得了机会,等修完了史书,他也要离了盛京调往别处才好。
顾连清对此事极度赞同,忙写信回去,道是南杭风景极好,父亲若是想颐养天年,此处便是最好的选择。
而盛京城顾家。
顾姜山看着同自己下棋的人,手中捻着棋子,神态放松又闲适。
他扯了扯嘴角,皇家的权势争夺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情,经过这些年的沉浮,顾姜山如今也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不是这块料,自然不愿意插手其中。
只是这裴太傅之子这些日子倒是常常上顾家来陪他喝茶写字,说是仰慕他的才华,可到底怎么想的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他看着这棋局,黑子锐利却不冒进,白子沉稳却不够变通,本是黑子的大好局势最后却打成了平局。
若不是顾姜山知道自己棋艺不好,恐怕还要夸赞一声这棋让得好,让得滴水不漏了。
他把手中的棋子往旁边的棋盒里一放,笑道:“我输了。”
裴恒之轻道:“是和局,叔父过谦了。”
顾姜山笑笑,也不拆穿他,只是道:“你今日还有事吗?若是无事,我可要回去看书了。”
裴恒之握着棋子,微微敛眸,“晚辈恰巧也有几个不解之处想请叔父指教。”
顾姜山抬手开始收棋子,“行了,别装了,那些书我不信你父亲没教过。要是叫他知道你拿这些书来问我,定会气得跳起来。”
裴恒之低着头也不说话,帮着他收棋子。
“你若再不说,我便真走了。”
待棋子收完,裴恒之才缓缓开口道:“不知清儿最近可有给叔父写家书。”
其实他明明有很多法子可以知道这家书的内容,例如在路上便让人将这信截了,可偏偏如今的他却选择了这最蠢的法子。
顾姜山扬唇,到底是问出口了。
他爽快道:“来了。”
“写了什么?”他急切道。
顾姜山看着他,淡笑一声,“裴大人,我称呼你一声裴大人是因为你官职比我高。你年少有为,先是御前侍卫,如今又入内阁,何必这般在意从前的事情呢?”
顾连清走后,宫里的圣旨便下来了。
她一走了之,留下个烂摊子,叫盛京城里好一阵议论,可偏偏也是这做法,叫旁人没了更多的乐子看,没多久这热闹啊,自然而然也就散了。
只是,这裴恒之倒是出乎意料地时常上顾家来。